“那你等你的庄梦生。你等到了他,就不该有我!”
我不听他的劝阻解释,飞动蝶翅,离开了。我是气恨了,又委屈又难过,这是我和他五百年第一次吵架,竟然吵得那样伤心。情情爱爱,这到底是个如何的物什,为什么帝君和辛夷都要我苦苦搜索?
我不甘心呀。尽管暂时分手飞离,一想到未来不知种种,只能是咬牙暗恨。因而随便捉住了一只乌龟,我对着翻面的乌龟壳开始做周易上的算术题。
我一个蝴蝶脑袋,笨得可怜。算了又不知多久,大概是七七四十九天,一个生死的轮回。我吃了好大一惊,才算到这之中,竟然藏有一段劫难!
我知道的,帝君早就和我说过。妖兽若想求道,其中必历一出情劫,捱人间情爱之苦。这庄梦生,必然是辛夷道行里的一个劫。
我思想到此处,辨析一桩桩一件件,心中便焦虑万千。我想,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得去帮助辛夷,好好地度过这一个劫数。
结果翅膀方方扑了一动,身子却软了。整个蝶十分绵软无力,要淹到一层旖旎温香的梦思之中。于半梦呓半呢喃里,我似乎预料到,这该是长长的一梦……
我长久地睡下了。
我这一睡,竟然睡了二十七年。
此刻,一切春思芳谈皆混沌了,似雾非雾,似梦非梦,各云云了一半。
我醒来,十分慵懒。春日谧谧,桃开了,阳出了,雨下了,一阵阵。想,辛夷若在,这时一定会拿起手指,一颗颗地帮我拈取翅子上浑圆圆的小水珠。
啊,辛夷!我忽然清明了,转念思及睡前算的那一卦,焦急就狠狠攫住了心神。一觉天光,二十七年已过,辛夷可安好?
我双手合什,匆匆捏一个手诀,指影纷飞,飞得像一枚蝶。仙术一启,术动身随,不到眨一次眼睛,我就来了辛夷附近。
我站定,但拂了满袖随来的澹荡风声,焦忙忙转目一看。正是在百花谷狐狸洞府,不远处,辛夷一只赤狐,正奄奄地倒在血泊之中!
我大惊失色。急急冲到他之前,化了人身,将染血的小狐哀哀地拥在怀中。他半耷着眼皮,盘着游丝一样的鼻息。我不觉满眼挂泪。
“辛夷,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谁所伤害?”
辛夷正当心口,中了一道极为深骇的剑伤。此外,整只狐瘦到十分可惜,一身曾非常得我喜欢的赤红皮毛,也不复往日水光油亮,而是潦草萎黄。
我拿颤抖的指探过了他的心脉,更是心震。辛夷修了五百年的修为,不过二十七年,竟莫名散了四百年功力。而惟剩的那一百年,也正循着心脉上流血的伤缺,渐渐消去。
他似乎察出我的到来,努力挣了挣被死翳缚住的眼皮,看向我。他的眼,曾饱满圆胖的一双井,干枯了。此刻目如死灰。
“小蝴蝶,你来了。”辛夷说话,声音低到不可听见。
我听到此,抽痛不已,更是一片郁郁的泪下。
“小蝴蝶,终死前看你一眼,这一生才算是无所憾痛。”他却是笑了,一如这五百年,“我不怪、不怨、不悔,我这五百年,本就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