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养伤的这几日,气氛诡异而微妙地缓和了下来。笛飞声并未离去,反而以一种近乎监视的姿态,留在隔壁房间,偶尔会过来查看笛照夜的伤势恢复情况,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毫不温柔的直接,递药、换药,动作利落却难免粗鲁。
笛照夜的伤势在药物和内力调养下逐渐好转,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已能自行活动。两人之间的对话依旧不多,但那种针锋相对、互相试探的紧绷感,似乎悄然褪去了些许,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历生死后的古怪默契。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笛飞声刚替笛照夜换完药,正将剩余的伤药瓶塞收好。
笛照夜靠在床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还带着伤后的沙哑,语气却是一种罕见的、带着几分揶揄的平淡:
“说起来,我这次遭的罪,倒有大半是拜笛盟主你所赐。”
笛飞声动作一顿,转过身,眉头习惯性地拧起:“与本尊何干?”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杀气。
笛照夜微微抬眸,清冷的视线落在他那张轮廓分明、却总是写满“生人勿近”的脸上,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却清晰地透着一种凉薄的调侃:
“若不是笛盟主你魅力无边,惹得那位角大圣女芳心暗许,痴狂成性,我又怎会成了她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轻慢了几分,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这无妄之灾,飞来横祸,可不就是你这朵‘烂桃花’招来的?”
“烂桃花”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特的违和感,既冰冷又讽刺。
笛飞声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这辈子听过无数或敬畏、或恐惧、或咒骂的词汇,却从未有人敢用“烂桃花”这种字眼来形容他,还是以这种一本正经的、揶揄的口吻!
一股莫名的、被冒犯的燥热瞬间冲上头顶,让他耳根竟有些微微发烫。他下意识地想要发作,想要用杀气让这个女人闭嘴,但迎上她那虽然苍白却带着一丝极淡戏谑的目光,那怒火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墙,竟有些发不出来。
他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硬邦邦的反驳:“荒谬!角丽谯疯癫,与你我何干!”语气虽冲,却莫名少了几分底气,甚至听起来有点……恼羞成怒?
他确实从未给过角丽谯任何希望,甚至多次明确拒绝厌恶,那女人的痴狂完全是她一厢情愿。但此刻被笛照夜这么直白地点破,并将这桩祸事直接归咎于他的“魅力”,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其陌生且憋屈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某种招蜂引蝶、继而牵连同伴的……祸水?
这种认知让笛大盟主浑身不自在,脸色也更加黑沉了几分。
笛照夜看着他这副罕见吃瘪、有火发不出的模样,眼底那丝极淡的调侃似乎加深了些许。她不再看他,转而低头整理了一下过于宽大的袖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仿佛刚才那番惊人之语不是出自她口:
“罢了,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下次盟主若再有什么红颜知己,还请提前告知一声,我也好躲远些,免得再被殃及池鱼。”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笛照夜!”笛飞声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一步跨到床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尊哪来的什么红颜知己!”
看着他几乎要炸毛的样子,笛照夜终于忍不住,极轻极快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却短暂,一闪即逝,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笛飞声再次愣住,所有准备好的斥责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笑?虽然充满了嘲讽意味。
笛照夜已经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出言调侃的人只是幻觉。她淡淡道:“我累了,笛盟主请自便。”
说完,竟真的闭上眼睛,摆出一副送客休息的姿态。
笛飞声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了几下,看着床上那个重新裹上冰冷外壳的女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堵在心口,吐不出又咽不下。最终,他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憋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气,再次摔门而去。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床榻上,笛照夜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唇角那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久久未曾消散。
而门外,笛大盟主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烂桃花? 红颜知己?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憋闷过。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里面那个冷得像块冰、说话却能气死人的女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而陌生的情绪,在金鸳盟盟主的心头悄然蔓延开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