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61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山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方多病打着哈欠走出隔间，李莲花也已起身，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车厢内比昨日更加僵冷的气氛。笛飞声闭目坐在原处，仿佛一尊煞神。笛照夜则在一旁擦拭着她的短刃，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方多病蹭到李莲花身边，压低声音：“李莲花，我怎么觉得……更冷了？”

李莲花递给他一个“少打听”的眼神。

就在此时，车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几人目光瞬间投向车门。

帘子被掀开，出现的果然是云舟。他换了一身更利于山行的深色劲装，面容依旧清俊，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份温润之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坚毅和疏离。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车内，在笛照夜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礼貌地移开，看向李莲花。

“李神医，方少侠，” 他拱手道，声音平稳，“雾气稍散，可以出发了。根据古籍记载和山势判断，守陵人可能的聚居地，应在前方河谷上游的隐蔽处。”

他绝口不提昨夜之事，仿佛那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直接切入正题，扮演好向导的角色。

笛飞声睁开眼，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云舟。

笛照夜收起短刃，站起身，没有任何表示。

李莲花笑了笑，打圆场道：“有劳云少侠引路。既然如此，我们便动身吧。”

莲花楼再次启程，沿着愈发崎岖难行的山道，向着云舟所指的河谷上游缓慢行进。雾气在林间缭绕，能见度很低，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车轮碾过碎石和马蹄声。

云舟骑马行在前方引路，背影挺拔，却无端透着一股孤寂。

笛照夜坐在窗边，目光偶尔会掠过那道青色的背影，随即又很快收回，眸中一片沉寂。

笛飞声的视线则几乎从未离开过云舟，那目光中的审视与恶意，毫不掩饰。

方多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无形硝烟的战场。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这寻罗摩天冰之路，怕是比预想中还要坎坷得多。前方的赤焰山迷雾重重，而这车内微妙紧张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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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山深处，地势愈发险峻奇诡。怪石嶙峋，如同狰狞的兽骨突刺而出，脚下的小径时断时续，时常被枯藤深涧阻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混杂着草木腐烂的味道，令人心头无端发沉。

云舟在前引路，神色谨慎，不时根据手中一份残旧皮卷和周围山势调整方向。李莲花和方多病紧随其后，皆是全神贯注。笛飞声与笛照夜落在稍后，两人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藏匿危险角落。

行至一处狭窄的隘口，两侧石壁高耸，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云舟率先侧身踏入，然而，就在他脚步落定的瞬间——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从石壁内传来！

“小心！”云舟脸色骤变，急呼出声。

话音未落，数道乌光已从石壁缝隙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直取最前方的云舟和紧随其后的李莲花、方多病！

电光石火之间，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动了！

笛飞声的反应快得非人，在那机括声响起的刹那，他已本能地侧身，并非后退，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将身旁的笛照夜猛地拽向自己身后！

他的动作粗暴却极其有效，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她可能被波及的所有方向。同时，另一只手袍袖疾挥，悲风白杨的霸道内力澎湃而出，形成一道无形气墙，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射向他们的乌光大多被震飞弹开，少数射至他身前尺许，也被那凌厉的罡气绞得粉碎！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云舟也是惊呼着“阿夜小心！”猛地回身想要护住笛照夜。但他的动作终究慢了一瞬——并非他身手不够快，而是笛飞声那种近乎本能的、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和反应速度，超出了常理。

他回身时，看到的已是笛照夜被笛飞声牢牢护在身后的画面，以及笛飞声挥手间轻描淡写粉碎危险的强大姿态。

云舟的手僵在半空，只来得及格开射向自己和李莲花方向的几枚暗器，显得有些仓促和狼狈。他看着笛照夜被另一个男人全然庇护的姿态，看着她没有丝毫迟疑地接受这种庇护。

甚至在她被拉至身后时，她手中的短刃已然出鞘半寸，是一种随时准备反击的姿态，与笛飞声的守护形成了某种惊人的默契，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涩然又惭愧。

危机暂解。

笛照夜从笛飞声身后步出，神色冷然，仿佛刚才被保护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甚至看都没看云舟那只僵住的手，目光迅速扫过地上那些被震碎的、淬着幽蓝光泽的菱形铁刺，冷声道：“是连环弩机，触一发而动全身。小心脚下和两侧。”

她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方多病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我的天，这地方也太邪门了！”

李莲花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铁刺，眉头微蹙：“淬了毒，见血封喉。守陵人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云舟缓缓收回手，掩去眼底的失落与复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抱歉，是我大意了。古籍中只提及此处隘口，并未详载竟有如此凶险机关。”

笛飞声这才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仿佛在说“无用”。他甚至懒得开口，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笛照夜，确认她毫发无伤。

然而，接下来的路途，类似的险情又发生了数次。有时是突然塌陷的陷阱，有时是无声无息弥漫的毒瘴，有时是从绝壁上射来的冷箭。

每一次，笛飞声总是最先察觉，他的应对方式霸道直接，往往是以强横内力强行破开危险，并且每一次，他都会下意识地将笛照夜置于自己绝对的保护范围之内，那几乎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而云舟，他同样机警，身手亦是不凡，总能及时示警或出手相助李莲花和方多病，但每当他的目光转向笛照夜，意图施以援手时，总会发现——自己永远慢了笛飞声一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