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62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笛照夜本身。

她根本不需要全然依赖保护。危险来临，她手中的短刃或细针便会化作夺命的寒光，身形如鬼魅，出手狠辣果决，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充满了高效而冰冷的杀机。

那种于瞬息间判断生死、并毫不犹豫执行杀戮的姿态，绝非寻常江湖人所能拥有。

尤其让他感到刺目的是，笛照夜与笛飞声的武功路数，在某些细节处，竟透着惊人的相似！

并非师出同门的那种正大光明的相似，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某种残酷训练的烙印——对时机的把握，对自身伤害的漠视，以及那种一击必杀的狠厉风格，如出一辙。

只是笛飞声的更加霸道磅礴，而笛照夜的则更为诡谲灵动。

他们并肩应对危机时，甚至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默契配合，仿佛早已习惯了在生死线上相互交付后背。

这种默契，这种旁人根本无法插入的协同，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云舟心上。

他原本因找到“阿夜”而燃起的炽热希望，在这一次次的“慢一步”和“被排除在外”的对比中，渐渐冷却，化为一种无力又酸涩的茫然。

他记忆里那个会笑会闹、会护着他的“夜姐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与另一个危险男人有着如此深刻羁绊的冰冷杀手？

他看着笛照夜利落甩掉短刃上血迹的侧脸，那容颜依稀还有儿时的影子，却又陌生得让他心头发慌。

笛飞声再一次随手拍飞一支冷箭，目光扫过略显失魂落魄的云舟，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冷嗤。

那声音里的鄙夷，清晰无比。

赤焰山的凶险远超预期。每一次看似普通的转弯，每一处看似天然的岩石缝隙，都可能暗藏杀机。毒虫、落石、诡谲的迷阵……守陵人数百年的经营，将这片土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陷阱。

在一次穿过一片布满湿滑苔藓的石笋林时，异变再生。

脚下看似坚实的石地毫无征兆地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寒光闪烁，显然是布满了倒刺！塌陷范围极大，几乎将五人全部笼罩在内！

“退！”李莲花疾呼，拉着方多病急速后撤。

云舟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足尖猛点身旁石笋，借力向上跃起，同时目光急扫，寻找笛照夜的身影。

而就在地陷发生的同一瞬，笛飞声已然做出了反应。他甚至没有去看脚下的深渊，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笛照夜的手腕，内力吞吐间，不容置疑地将她整个人向安全地带甩去！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力。

他自己则借着这反推力，身形如大鹏般拔地而起，悲风白杨的内力轰然向下拍出，霸道的气劲不仅减缓了他下落之势，更是将坑中激射而出的几排淬毒弩箭震得四散崩飞！

笛照夜被他稳稳送至边缘，落地瞬间便已调整好姿态，短刃反握，警惕地扫视四周可能存在的后续攻击，整个过程没有半分迟疑或惊惶，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在危机中被粗暴而有效地处置方式。

云舟堪堪落在安全处，看到的正是笛照夜安然落地、与半空中轻松化解危机的笛飞声默契对视的一幕——虽然那对视短暂得几乎不存在，却有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流畅和信任。而他自己，方才所有的担忧和意图救援的动作，都再次显得多余而迟缓。

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和刺痛攥紧了他的心脏。他自认武功不俗，江湖年轻一代中已属佼佼者，可在笛飞声绝对的实力和那种与笛照夜之间近乎天成的应对默契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像是蹒跚学步的孩童。

笛飞声轻飘飘落于笛照夜身侧，甚至气息都未曾紊乱。他冷眼扫过那片狰狞的陷阱，最后将目光落在云舟身上，那眼神里的轻蔑几乎化为实质，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非要跟来的价值？累赘。

云舟在那目光下，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节泛白。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一次次被如此对比、被如此轻视，尤其是当着笛照夜的面，那份属于男子的自尊和骄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伤。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笛照夜。

她正微微蹙眉检查着袖口一处被飞石划破的痕迹，侧脸冷冽，眼神专注，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陷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她举手投足间那种对危险的漠然和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与她记忆中那个会因为抓到一条大鱼而欢呼雀跃的小女孩形象，割裂得如此彻底。

还有她的武功……云舟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困惑。每一次她出手，那招式都简洁、狠辣、高效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冗余，唯一的目的是剥夺生命。

到底是什么地方，能同时造就出这样两个人？又是什么样的经历，会将他记忆里那个明亮的“夜姐姐”，变成如今的模样？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伴随着他对笛家堡那些血腥传闻的零星记忆，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让他不寒而栗。

“喂！云舟兄！发什么呆呢？快来看看这个！”方多病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李莲花正蹲在陷阱边缘，小心地用一根树枝拨开浮土，露出下面一小片异常光滑、带有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些古怪的、类似星象的符号。

“这似乎不是单纯的陷阱，”李莲花神色凝重，“更像是一种……警示，或者说，路标？”

云舟收敛心神，快步上前，仔细辨认那些符号，脸色渐渐变了：“这是守陵人内部使用的古老标记……意思是……‘禁地，擅入者，祭山神’。”

祭山神？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众人的脊背。

笛飞声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他看向前方更加幽深、雾气弥漫的山谷，“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他的目光掠过笛照夜，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断。

笛照夜微微颔首，短刃在她指尖挽出一个冰冷的刀花。

云舟看着他们，心中的疑窦和不安越来越深，却也知道，此刻已无退路。他只能将那份复杂的情绪死死压住，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诡谲的禁地山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