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68（已修）

黄翁死死盯着笛飞声，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动摇，最终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漠然。他嘎嘎地怪笑起来：“好！好！好！果然是笛家堡出来的无心之人！既然如此……”

他猛地一指石坑中疯狂挣扎的身影：“杀了他！替他解脱，也替我了结这桩罪孽！他的头落地，天冰就是你们的！”

任务，清晰而残酷。

要获取罗摩天冰，必须先斩杀这位因贪婪力量而迷失自我、被同门师兄亲手囚禁于此数十年的前任守陵人。

笛飞声周身杀气骤然升腾，即便目不能视，他也精准地“锁定”了石坑中的目标。

笛照夜松开了挽着他的手，短刃悄然滑入掌心，肩头的伤口依旧作痛，但她的眼神已然一片冰封。

云舟看着那疯狂痛苦的身影，又看看即将动手的两人，心中涌起极大的不适和抗拒：“等等！他……他亦是可怜之人，或许还有救……”

“救？”黄翁厉声打断他，语气激动，“拿什么救？三十年了！若有救，我岂会让他受这三十年非人之苦？！他早已不是人了！只是被力量驱使的野兽！杀了他，才是仁慈！”

就在这时，石坑中被锁链困住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外界强烈的杀意，挣扎得更加疯狂！他猛地抬起头，杂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完全赤红、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坑边的几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恐怖的声浪裹挟着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笛飞声不再犹豫，猛地一踏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率先朝着石坑下方暴射而去！

笛照夜紧随其后，身影如鬼魅。

笛飞声身如陨星，率先坠入石坑，即便目不能视，那磅礴的杀气也如实质般压向中央被锁链困住的疯狂身影。笛照夜紧随其后，短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冰冷的弧线，无声地封堵住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

那被锁链禁锢的前任守陵人——黄禹，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挣扎得更加疯狂！玄铁锁链被他巨力扯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崩断！他仰头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袭来的两人。

“死！都要死！！”他嘶吼着，声音破碎而沙哑，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力量！给我力量！杀光！杀光你们！”

云舟站在坑边，看着那完全失去理智、只剩兽性的身影，听着那充满痛苦和疯狂的嘶吼，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终究无法像笛氏二人那般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他急声道：“他神智已失，或许……”

话音未落，黄禹在疯狂挣扎中，似乎被笛飞声那霸道无比的杀气刺激到了某根深藏的神经，他猛地扭头，“看”向笛飞声的方向（尽管笛飞声看不见），杂乱的发丝间那双赤红的眼睛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扭曲的迷茫，随即被更深的狂暴淹没。

“呃啊……痛……好痛……”他忽然用头猛烈撞击着身后的石柱，发出咚咚的闷响，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笼子……黑……打……骨头断了……还要练……杀……不然就死……”

这些破碎的词语，伴随着他那自残般的撞击和痛苦的嚎叫，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笛照夜和笛飞声记忆最深处、那片被他们刻意冰封遗忘的黑暗领域！

笛照夜的脑海中骤然闪过无数画面碎片——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狭窄铁笼；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和火辣辣的疼痛；饿得发昏时看到馊掉的饭菜也要拼命咽下去的恶心感；还有那些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因为完不成训练或是稍有迟疑，就被拖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脏，让她呼吸猛地一窒，握着短刃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笛飞声的空茫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幻象——巨大的、如同斗兽场般的训练场；周围高台上冷漠或兴奋的注视；手中冰冷的、沾着温热黏腻血液的短刀；脚下刚刚停止呼吸的、可能昨天还一起抢过馒头的“同伴”；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用冰冷声音宣布“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走出去”的身影……一股暴戾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杀意瞬间冲上他的头顶，悲风白杨的内力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

黄禹还在疯狂地呓语，声音时高时低，充满了无意识的痛苦：“……冷……饿……姐姐……别死……等我……杀出去……都杀光……哈哈哈……都该死……”

这些词语，零零碎碎，却精准地描绘出一幅地狱般的景象。那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彻底摧残和扭曲。

云舟听得心惊肉跳，他终于明白黄翁所说的“没救”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普通的走火入魔，这是从灵魂到肉体都被彻底打碎、重塑成了一个只知痛苦和杀戮的怪物！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悯和不忍，依旧无法认同直接杀戮的做法。

然而——

“聒噪！”笛飞声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仿佛要将脑中那些不受控制涌出的血腥画面连同眼前这个疯子的呓语一同斩碎！他不再有丝毫迟疑，悲风白杨的内力轰然爆发，一掌携着崩山裂石之威，直拍黄禹天灵盖！那架势，就是要将他连同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一起，彻底碾碎！

几乎在同一时刻，笛照夜也动了！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悸动从未发生过。短刃如同毒蛇出洞，精准狠辣地刺向黄禹因为疯狂嘶吼而暴露的咽喉！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干净利落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在笛家堡，迟疑就意味着死亡。同情？那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这与云舟那显而易见的挣扎、悲悯与不忍，形成了无比鲜明的、近乎残忍的对比。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狱，身上烙印着同样的生存法则。而云舟，他活在阳光之下，他的善良和正直，在此刻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黄翁站在坑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毫不留情的杀戮，干瘪的嘴唇紧紧抿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过于用力的、抓着拐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方多病则是不忍地别过头去。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

笛飞声的掌风也同时印实！

疯狂的嘶吼和呓语，戛然而止。

石坑中，只剩下锁链轻微晃动的余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