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69

黄禹那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嘶吼戛然而止。

沉重的头颅滚落在地，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残留着无尽的狂暴与一丝解脱前的茫然。无头的尸身被粗重的玄铁锁链拉扯着，缓缓跪倒，最终僵硬地悬挂在石柱上，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石柱上诡异的符文蜿蜒流下，渗入下方焦黑的土地。

石坑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硫磺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笛飞声缓缓收回手掌，空茫的双眼“望”着那具尸体，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扰人的蚊蝇。那些因疯语而被勾起的血腥记忆，被他以更强大的意志力重新狠狠压回意识深处，不留一丝痕迹。

笛照夜的短刃还滴着血，她微微喘息着，肩头的伤口因刚才剧烈的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幅衣袖。

她看着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那些铁笼、鞭挞和饥饿的冰冷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心底一片更深的死寂和麻木。她收刃回鞘，动作有些微不可察的僵硬。

坑边，云舟脸色苍白，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那身首分离的尸体，又看看坑下那两个周身散发着冰冷煞气、对刚刚结束一条性命毫无波澜的男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适，更是一种心理上的强烈冲击和……疏离感。他们的世界，与他所认知的“正道”、“侠义”，截然不同。

那种出手必取性命、对生命毫无敬畏的冷酷，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方多病也扭着头，不忍再看。

李莲花神色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嗬……嗬嗬……”

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打破了死寂。黄翁拄着拐杖，站在坑边，看着下方那具尸体，脸上没有任何悲伤，反而是一种扭曲的、如释重负的诡异笑容。

“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他笑着，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三十年了……师兄我……终于替你解脱了……也替我自己……解脱了……”

他笑了好一阵，才缓缓止住，浑浊的眼睛转向笛飞声和笛照夜，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诡异玩味，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的现实。

“很好。”他沙哑地说，“你们做到了。”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长方体小盒，盒身布满了与石柱上类似的古老符文，密封得极其严实，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仅仅是看着它，就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而混乱的力量。

“罗摩天冰，就在里面。”黄翁将金属盒托在掌心，“拿去吧。这诅咒之物，这带来疯狂和毁灭的根源……你们既然那么想要，就拿去！”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恶毒的嘲讽和抛弃烫手山芋般的快意。

笛飞声空茫的眼睛精准地“盯”向那金属盒的方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盒子里散发出的、一种与他体内悲风白杨内力隐隐呼应却又截然不同的、更加幽寒磅礴的力量波动。

他毫不犹豫，足尖一点，身形便掠至坑边，精准地朝着那力量源头伸出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盒的瞬间——

异变陡生！

黄翁那原本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惊人的厉芒！托着盒子的手猛地向后一缩，另一只手中的拐杖如同毒龙出洞般，毫无征兆地疾点向笛飞声的胸口要穴！这一击狠辣刁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根本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山野老人所能发出！

更可怕的是，那拐杖尖端竟弹出一截幽蓝的淬毒利刃！

“小心！”云舟和李莲花同时惊呼！

笛飞声虽目不能视，但对杀气的感知已成本能！在黄翁气息变化的刹那，他已心生警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偷袭，他竟不闪不避，只是冷哼一声，拍向金属盒的手掌方向不变，去势更疾，另一只手则后发先至，五指成爪，直接抓向那淬毒的杖尖！

竟是打算硬碰硬，强行夺取！

“哼！早知道你没安好心！”笛飞声的声音冰冷彻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另一道身影比他的声音更快！

一直紧绷着神经、留意着黄翁一举一动的笛照夜，在黄翁眼中厉芒闪动的瞬间已然动了！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如同最敏锐的猎豹般扑出！不是扑向黄翁，而是扑向笛飞声身侧！

因为黄翁那看似点向笛飞声胸口的一杖，在最后关头，杖尖微不可察地一偏，那抹幽蓝的毒芒，真正指向的竟是笛飞声毫无防备的侧颈！而笛飞声格挡的方向，因目不能视，判断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嗤——！”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切入皮肉的声音。

笛照夜用自己的右肩胛下方，再一次，精准地挡住了那抹致命的幽蓝！

毒刃深深刺入她的皮肉，几乎碰触到骨骼！

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但她咬死了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另一只手中的短刃已如同闪电般划向黄翁的手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黄翁显然没料到笛照夜的反应和速度竟如此之快，更没料到她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再次替笛飞声挡下致命一击！他手腕一痛，已被短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吃痛之下猛地松开了金属盒和拐杖！

笛飞声的手掌也在这一刻，稳稳地抓住了那只坠落的金属盒！盒身冰冷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让他心中一凛。

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天冰！

他猛地转身，空茫的眼睛“看”向身旁那个因为剧痛和毒素而微微踉跄的身影。他能听到她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能闻到那迅速弥漫开的、带着一丝甜腥气的异样血腥味——那是毒血的味道！

“你……”笛飞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扭曲的暴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恐慌！他一把扔掉那费尽心力才得到的金属盒，仿佛那只是块废铁，双手猛地抓住笛照夜的双肩（避开了她的伤口），触手一片冰冷和迅速扩散的僵硬！

“第二次！”他低吼着，如同受伤的困兽，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后怕，“你他妈又……”

黄翁捂着手腕踉跄后退，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表情，似哭似笑：“竟然……竟然真的……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云舟和李莲花、方多病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齐齐抢上前来。

“笛姑娘！”云舟看着笛照夜肩头那迅速发黑流血的伤口，心急如焚，想要上前查看。

“滚开！”笛飞声猛地回头，空茫的眼睛“瞪”向云舟的方向，那其中翻涌的恐怖杀意让云舟瞬间僵在原地！

笛飞声不再理会任何人，猛地将几乎站立不稳的笛照夜打横抱起，对着李莲花的方向厉吼道：“李莲花！解毒！她若有事，我屠尽这山里每一个活物！”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山谷中滚滚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疯狂和毁灭欲。

此刻，什么罗摩天冰，什么前朝秘辛，什么守陵人，都被他彻底抛诸脑后！

他只要她活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