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并未在金鸳盟总坛久留。将重伤昏迷的云舟小心安置在楼内,交由李莲花和方多病照料后,笛飞声和笛照夜甚至未曾换下染血的衣袍,便再次启程。
目标,西南深处,那处盘踞着无数冤魂与痛苦的魔窟——笛家堡。
那是他们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所有罪孽的根源。如今,携着滔天的恨意与新生后的力量,他们要以毁灭者的姿态,亲手将其彻底击碎!
一路无话,只有越来越压抑的杀气在车厢内凝聚。
当那座隐藏在深山迷雾之中、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阴森堡垒再次出现在眼前时,笛照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呼吸有瞬间的凝滞。那些冰冷的铁笼、血腥的训练场、无休止的鞭挞与毒打……无数黑暗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忽然覆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笛照夜微微一颤,侧过头,对上笛飞声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他没有说话,但那掌心中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驱散了她心底泛起的寒意。
“走。”笛飞声只吐出一个字,率先下了马车。
如今的笛飞声,悲风白杨早已突破第八层,体内痋虫尽除,内力浩瀚磅礴,再无任何桎梏!他每一步踏出,周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便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令笛家堡外围那些巡逻的守卫还未靠近便已心胆俱裂,瘫软在地!
“敌袭!!”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响起,但已经太晚了!
笛飞声根本不屑于隐藏行踪,如同一尊降世的杀神,径直走向那扇巨大的、刻着诡异笛家徽记的铁门!
“轰——!”
他甚至未曾出手,只是周身内力轰然外放,那扇重达千斤、坚固无比的铁门便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狂暴的气劲直接震得扭曲变形,轰然向内倒塌!溅起漫天烟尘!
堡内瞬间大乱!无数黑衣杀手和教习从四面八方涌出,刀光剑影,毒针暗器,如同潮水般向两人袭来!
笛飞声冷哼一声,甚至未曾回头,只对身后的笛照夜说了一句:“跟上。”
下一刻,他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又如同狂暴的龙卷风,直接撞入人群之中!所过之处,断肢残骸漫天飞舞,鲜血如同泼墨般溅落在冰冷的石壁上!根本无人是他一合之敌!悲风白杨的内力至刚至阳,碾压一切阴毒伎俩!
而笛照夜,如同他最精准的影子,紧随其后!她的身法更快,更诡谲!短刃与细针在她手中化作了死神的舞蹈,专门清理那些试图从侧面、背后偷袭,或是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敌人!她对他每一个动作都了然于心,总能在他力量波及的间隙,补上最致命的一击!
他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而她,用绝对的冷静和效率,回报以绝对的可靠。
两人一刚一柔,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竟是以两人之力,硬生生在这龙潭虎穴中杀出了一条笔直的血路,直捣黄龙!
他们的目标明确——最深处的核心主堡,笛家堡主,笛长源所在之地!
沿途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半步!
“砰!”
主堡那更加厚重的大门被笛飞声一脚踹开!
大厅内,高坐在主位上的笛长源,脸色已然惨白如纸,他看着如同杀神般一步步走近的两人,尤其是笛飞声那双不含任何感情、只有纯粹杀意的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飞声……我儿……你……”他还试图用那套虚伪的说辞。
“闭嘴。”笛飞声根本懒得听他废话,身形一闪,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笛长源面前!
笛长源也是高手,惊骇之下全力出手!然而,他的武功在突破第八层、且毫无保留的笛飞声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三招两式!
“咔嚓!”“啊——!”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笛长源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他的四肢关节被笛飞声以最粗暴的方式瞬间捏碎!手筋脚筋被挑断!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只剩下绝望的哀嚎和恐惧的颤抖!
笛飞声如同拖死狗一般,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出了主堡,一路拖向笛家堡最深处、那处连阳光都照不进去的、用来关押和折磨“不听话”货物的地牢。
沿途,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笛家堡余孽,皆吓得魂飞魄散,无人敢上前一步。
笛飞声将彻底废掉的笛长源狠狠扔进最阴暗潮湿的一间牢房,冰冷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好好享受吧,家主大人。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牢门轰然关闭,锁死。里面只剩下笛长源绝望的呜咽和黑暗。
做完这一切,笛飞声和笛照夜再次回到了那片他们曾经洒下无数血汗、见证无数死亡的中央练武场。
笛照夜取出了罗摩鼎。
幸存的、大多是被拐骗或抓来的孩子们,以及一些早已被驯化得麻木的杀手,被集中到了广场上。他们脸上带着恐惧、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笛飞声接过罗摩鼎,内力催动,鼎身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幽蓝光华,笼罩住所有人。
孩子们体内的痋虫在这光芒下纷纷痛苦扭动、化为飞灰消散!那些麻木的杀手们也感觉到体内那恶毒的束缚骤然消失!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笛飞声站在高处,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一张张稚嫩或麻木的脸,声音如同雷霆,响彻整个笛家堡:
“从此,天高海远,任尔等自在纵横!”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近乎野蛮的“善意”。
“但是!”他话锋一转,杀气骤然弥漫,“若本尊发现你们任何一个人,仗着从笛家堡学来的本事,为非作歹,祸害江湖——”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一个人。
“本尊必定亲取你们狗命!笛长源,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恩威并施,简单,粗暴,却有效。
下方的人群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和欢呼声!他们自由了!真正地自由了!
阳光刺破山谷的迷雾,终于洒落在这片被罪恶浸染了太久的土地上,照亮了那些泪水纵横的脸庞,也照亮了练武场上那两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
笛飞声看向身旁的笛照夜。
笛照夜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
噩梦,已然终结。
新的篇章,将由他们亲手书写。
半月时光倏忽而过。
莲花楼停在一处山明水秀的溪谷边休整。云舟的伤势在李莲花的精心调理和万解丹残存药力的滋养下,已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元气仍需时日慢慢恢复。他时常坐在不远处,看着溪水流淌,神色平静了许多,只是偶尔看向那辆木楼时,眼底还会掠过一丝极淡的怅然。
这一日,阳光正好,笛照夜正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擦拭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刃。水流潺潺,映着她清冷的侧影。
笛飞声处理完盟中传来的最后一些事务,走到她身边。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部分阳光。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目光落在她纤细却蕴含力量的手指和那柄寒光湛湛的短刃上,忽然开口,语气是一贯的直接,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
“你的承诺,打算何时履行?”
笛照夜擦拭的动作一顿,茫然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承诺?我何时许诺过你什么?”她仔细回想,确信自己从未对笛飞声许下过任何需要特定时间履行的诺言。解毒?取天冰?杀角丽谯?灭笛家堡?这些不都已经完成了吗?
见她这副全然不记得、甚至一脸无辜的模样,笛飞声呼吸猛地一滞,胸口那股熟悉的、因她而起的窒闷感再次涌了上来,还夹杂着几分火气。这女人!在荒村对着那些老家伙承认得干脆,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说……她当时只是为了搪塞,根本就没当真?!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委屈的情绪直冲头顶,笛飞声根本懒得再跟她废话!
他猛地俯身,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握住她拿着短刃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对着那双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唔……!”
笛照夜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吻,如同他这个人一般,霸道,强势,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因为过于急切和生涩而磕碰到了她的牙齿,带着微微的痛感。
果然是不近女色、全靠本能行事的尊上大人。
笛照夜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独属于笛飞声的凛冽气息彻底将她包裹、吞噬,唇上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以及那毫无章法却异常执着的碾磨吮吸。她的心跳骤然失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让她一阵眩晕,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窒息时,笛飞声才依依不舍地、略显粗喘地松开了她。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未退的情潮和一丝得逞后的、幼稚的得意。
看着怀中人儿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唇瓣微肿的罕见模样,笛飞声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一字一句地提醒道:
“现在……想起来了?”
“夫君。”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笛照夜脑中所有的混沌和迷雾!
荒村……老人们善意的调笑……他即将爆发的怒火……她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
原来……他说的承诺……是指这个?!
她的脸颊“轰”一下烧得更厉害,连耳根都红透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说那只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
可对上笛飞声那双充满了“你敢不认账试试”的威胁和深深期待的眼睛,所有否认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尤其是……刚刚那个虽然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吻……以及此刻心脏依旧失控的狂跳……
她抿了抿依旧残留着他气息的唇,眼神飘向一旁,声音低若蚊蚋,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和认命:
“想……想起来了。”
笛飞声闻言,眼底瞬间迸发出明亮得惊人的光彩,那张总是冷硬的俊脸上,竟难以抑制地扬起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他再次低头,珍重地、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像是在盖章确认。
“很好。”他满意地宣布,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那便早日完婚。”
不远处,正在晾晒草药的李莲花瞥了这边一眼,露出一个了然又欣慰的微笑,默默转过身去。
而坐在更远处的云舟,看着溪边那对相拥的身影,最终释然地笑了笑,真正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远方。
溪水潺潺,阳光正好。
冰山终遇烈阳。
良缘虽迟,终归于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