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含巧撇撇嘴，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没吓着？那你脸红什么？”她指尖划过他迷彩服的布料，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是不是偷偷想什么坏事呢？”
白天被戳中心事，耳根更烫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在这儿等多久了？不去食堂吃饭吗？”
“等你啊。”赖含巧说得理直气壮，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递到他面前，“给，刚买的冰棒，绿豆沙的，你爱吃的。”袋子里的冰棒还冒着丝丝凉气，包装袋上凝着细小的水珠。
白天接过时，指尖触到那点冰凉，心里却暖烘烘的。
他刚想道谢，就见赖含巧眼珠一转，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对了，下午给你送奶茶那女生是海娜嘛？你们俩……”
话没说完，就被白天猛地打断：“普通朋友！”他答得太快，反而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赖含巧挑了挑眉，显然不信，却没再追问，只是拽着他的袖子往食堂走：“走了走了，再不去糖醋排骨就被抢光了。”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发顶，她的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拽着他的力道却很稳，仿佛笃定他不会挣脱。
白天被她拉着往前走，手里的冰棒渐渐融化，甜丝丝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他看着两人交握的袖口，忽然觉得，或许那些所谓的差距，在这样的午后，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刚走进食堂，喧嚣的人声就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打菜窗口的师傅扯着嗓子喊“糖醋排骨最后三份”，餐盘碰撞的脆响叮叮当当，学生们的说笑声像撒了把豆子，混在一起咕嘟咕嘟冒泡，活像一锅沸腾的八宝粥。赖含巧正拽着白天的胳膊往糖醋排骨窗口冲，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迷彩服布料里，眼尖地瞥见角落靠窗的位置，脚步猛地一顿，声音里瞬间拧出点警惕：“那不是海娜嘛？”
白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海娜正端着餐盘在窗边坐下。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竹筷，指尖轻轻搭在碗沿。
见他们望过来，她抬起手挥了挥，手腕上的细银链随着动作晃了晃，笑容落落大方，眼角弯起的弧度像被月光描过，恰到好处的温和里，又藏着点说不清的从容。
可这笑容落在赖含巧眼里，却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她瞬间绷紧了脊背，不动声色地往白天身边靠了靠，胳膊肘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胳膊，像只护食的小兽，悄悄圈起自己的领地。
“去打饭吧，我先占座。”赖含巧把白天往前推了推，力道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劲儿，自己则拎着帆布书包，径直走向海娜那张桌子。拉开椅子时，特意让金属椅腿在油腻的地面上刮出“吱呀——”一声长响，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块石头，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海娜抬眼看向她，瓷白的脸颊在窗边夕阳下泛着柔光，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军训一天站下来，怕是累坏了吧？”
“还好，”赖含巧往椅背上一靠，下巴微微扬起，语气里藏着点没说透的较劲，“白天比我累多了，训练时站军姿总站第一排最前头，太阳直愣愣晒着，刚才还跟我念叨，说就想吃口糖醋排骨呢。我得赶紧给他多打两块，好好补补。”她说着，眼角的余光像装了雷达，精准地瞟到刚端着餐盘走过来的白天，立刻“腾”地站起身，几步迎上去，伸手就去接他手里的盘子：“我来我来，你坐这儿，靠窗凉快。”
海娜看着这一幕，慢悠悠地用筷子夹起一片油绿的青菜，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转了一圈，笑意温温的，像浸了温水的棉花：“白天运气倒是不错，有这么细心的朋友时时照顾着。”
“那是自然，”赖含巧把餐盘往白天面前一放，特意把盛排骨的那侧推到他手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像怕邻桌听不见，“我们初中就在一个班，认识快五年了。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门儿清——就说这排骨，他只爱吃带脆骨的，炖得太烂的碰都不碰。不像有些人，才认识几天，送杯奶茶就想……”
“含巧。”白天赶紧咳嗽一声，伸手按住她的胳膊，指腹触到她发烫的皮肤，明显感觉到她指尖在微微发紧。
海娜却像没听出话里的刺，反而转向白天，笑意里添了点恰到好处的温和，像春风拂过湖面：“下午的奶茶合口味吗？我看你当时喝得挺急，大概是渴坏了。明天给你换个柠檬味的？酸溜溜的，解腻，也适合天热的时候喝。”
“不用麻烦学姐了！”赖含巧抢在白天前头开口，筷子“啪”地夹起块冒着热气的排骨，直接往他嘴里塞，力道没控制好，差点没让他噎着。
她鼓着腮帮子，声音含混却透着股笃定：“他不爱喝那些甜腻腻的东西，食堂的冰镇绿豆汤就挺好，我等会儿去给他打一大碗，冰得透透的，比什么奶茶都解渴。”
海娜挑了挑眉，没再接话，只是夹菜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白天被赖含巧塞得鼓鼓的腮帮——他正费力地嚼着排骨，脸颊一动一动的，像只被喂饱的小仓鼠。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里的光闪了闪，像看透了什么，却又不说透。
白天被夹在中间，只觉得桌子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绷绷的，像拉满了的弓弦，稍微一动就要崩断。赖含巧不停地往他碗里添菜，排骨、青菜、米饭堆得像座小山，话里话外都在敲着鼓：“我们认识更久”、“他的习惯我最懂”、“我们是别人比不了的”；海娜则不紧不慢地回应，每句话都裹着棉花似的温柔，却句句透着“作为姐姐照顾弟弟是本分”、“我和他能聊到一块儿去”、“有些默契不用靠时间堆”的潜台词。
糖醋排骨的香气明明浓得钻鼻子，酱油的咸香混着骨汤的醇厚，可白天嚼在嘴里，却尝不出半分滋味，只觉得舌尖发木。两只耳朵被她们一来一往的话灌得嗡嗡作响，像塞了团棉花，手里的筷子都快握不住了，指节泛着白。窗外的夕阳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照进来，在油腻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的，像层薄纱，却怎么也盖不住这张小小的餐桌上，那股暗流涌动的硝烟味——像糖醋排骨里悄悄多放的醋，酸得人心里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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