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帆拽着往宿舍楼走，晚风卷着草木的清气扑过来，总算吹散了些身上的黏腻。刚拐过食堂后面的拐角，雨帆就松了手，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眼角的褶子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紧张：“刚才那场面，我跟你说，比我渡劫绝世晋级赛还紧张，手心都冒汗了。”
白天揉着被拽得发红的胳膊，布料磨得皮肤有点痒，他无奈地瞥了雨帆一眼：“你慌什么？又没人拽着你的胳膊不放。”
“能不慌吗？”雨帆往路边的梧桐树上一靠，树影在他脸上晃啊晃，树叶在头顶沙沙响，像在帮他打拍子，“左边那个赖含巧，瞪我跟瞪仇人似的，眼神里像藏着小刀子；右边海娜姐看着笑眯眯，可那眼神跟装了雷达似的，我往哪站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要不是急中生智想起张超上次收错衣服那茬，我真怕她俩把我夹中间，当肉饼给嚼了。”
白天忍不住笑出声，胸腔里的闷气散了不少：“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雨帆梗着脖子，语气里满是“你不懂我的痛”，“你是没瞅见赖含巧那眼神，我刚才拽你跑的时候，后颈凉飕飕的，跟被暗器瞄着似的，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东西飞过来砸我后脑勺。还有海娜姐，她冲你笑的时候多温柔啊，看我的时候……啧，跟看个到处蹦跶的蚂蚱似的，恨不得拿根草秆把我扒拉到一边去。”
白天想起饭桌上那剑拔弩张的僵持，心里那点余悸还没散尽，他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谢了啊，刚才确实……有点难办。”
“谢啥，哥们儿嘛，两肋插刀在所不辞。”雨帆挥挥手，袖子扫过胳膊，带起一阵风，突然又凑近了些，挤眉弄眼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说真的，你跟那俩……到底咋回事啊？一个是初中就认识的老熟人，一个是送奶茶还约散步的，我瞅着比脑筋急转弯还绕，你自己拎得清不？”
白天被问得一愣，脚步顿了顿，低头踢着石子往前走，声音含糊：“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能让你站那儿跟块木头似的？”雨帆几步追上来，不依不饶，“我可瞅见了，你刚才脸都快憋红了，跟被教官罚站军姿半小时似的，脖子都僵着。”
白天没接话，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点泛红的耳根，像被夕阳烫过。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对赖含巧的熟稔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她皱一下眉，自己心里就跟着发紧；对海娜的好感里，又裹着点小心翼翼的距离，怕靠得太近，反而显得唐突。这两种心思缠在一起，像团被猫爪挠过的毛线，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得，你不说我也不问。”雨帆见他抿着嘴沉默，识趣地转了话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下次再遇上这事儿，你可得提前给我发个信号，比如咳嗽两声啥的，我好早点想辙——总不能每次都靠张超那迷糊蛋救场吧？他下次说不定就记不住收错衣服这茬了。”
白天“嗯”了一声，踢着石子的脚顿了顿，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那下次让你演哪出？张超把我牙刷拿错了？还是王磊把我洗发水倒了？”
雨帆眼睛一亮，凑过来出主意：“这你就不懂了，得搞点有紧急感的！比如‘教官让你去办公室领罚’，保管谁都拦不住。不过这招不能常用，用多了容易露馅。”他摸着下巴，一副军师模样，“实在不行就说‘你姐打电话到宿舍了’，家庭电话总比衣服袜子靠谱，谁还好意思耽误你接家长电话？”
白天被他逗笑，刚才那点纠结散了不少：“你这脑子，不用来想学习真是屈才了。”
“那可不，”雨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心里到底偏哪边？我瞅赖含巧跟你熟得能穿一条裤子，可海娜姐……确实挺让人挪不开眼的。”
白天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傍晚的天空像块被揉皱的蓝绸子，星星已经冒出了两颗，淡淡的。他想起赖含巧叉着腰喊他请汽水的样子，又想起海娜站在夕阳里挥手的温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说不清是甜还是涩。
“走了，快到宿舍了。”他加快脚步，把那些缠人的心思甩在身后。
雨帆跟上来，还在碎碎念：“哎你倒是说啊……不说也行，反正下次再遇上这阵仗，我保管比今天还机灵。对了，张超那茬回去得圆一下，不然露馅了，赖含巧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两人的脚步声混着晚风里的蝉鸣，渐渐消失在宿舍楼的阴影里。路灯亮起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又随着脚步慢慢缩短，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忽远忽近，却终究跟着彼此，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第二天的军训，依旧从站军姿开始。
炎炎烈日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操场被晒得冒起热气。新生们穿着迷彩服，像一排排挺拔的青松，整齐划一地立在操场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啪嗒”砸在衣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好不容易等来休息哨声，众人瞬间垮了似的瘫在地上。昨天那个穿白连衣裙的学姐又出现在操场入口，手里拎着保温袋，径直走向前排方阵。她的男友立刻弹起来迎上去，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话，男生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还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亲昵得旁若无人。
“装！又开始装了！”后排有人低低地喊，语气里满是酸溜溜的羡慕。
“过分了啊兄弟！昨天撒的狗粮还没消化呢！”
那男生听见了，非但不收敛，反而嘿嘿一笑，扬着嗓子回：“昨天是意外，今天啊，就是特意来给你们秀恩爱的！”
“……”
“拉出去斩了！”一群人起哄，却没人真的动，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白天坐在地上，伸手捏着自己发酸的大腿，肌肉硬得像块石头。刚想喘口气，就发现周围的议论声突然低了下去——和昨天一模一样，所有人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齐刷刷地投向同一个方向。
他心里一动，也跟着望过去。
只见海娜还像昨日那样，手里拿着一杯冰柠檬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这边走来。今天的她穿得格外青春靓丽：简单的白色T恤扎在浅蓝色牛仔裤里，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原本散落的长发高高扎成了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几缕碎发垂在俏脸两侧，被风吹得微微飘动。褪去了昨日的御姐气场，多了几分清爽灵动，真真应了那句“可甜可御”。
“拿着吧。”海娜走到他面前，把柠檬水递过来，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带着点冰凉的湿意。
白天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杯子里的冰块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海娜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
此时的白天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连睫毛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抹，海娜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浅粉色的，带着淡淡的花香，她抬手轻轻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周围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溜圆——这待遇，比那对情侣还让人眼红！
“靠，太过分了！这波狗粮喂得更狠！”不知是谁低低骂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我酸了”的哀嚎。
海娜擦汗的动作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显然对周围的反应很是满意。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或许是看到他被汗水打湿的样子有些心疼，又或许，是特别喜欢看他这副手足无措、耳根发红的模样，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突突地跳着，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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