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妖的枝桠再次挥出时,空气都被抽成了真空。紫色光像颗被弹飞的石子,重重撞在斑驳的墙面上,青砖簌簌往下掉灰。
“啧,”古树妖晃了晃满是褶皱的树干,空洞的树洞里溢出叹息,“先前见过两个紫色光,命一个比一个软。怎么到你这,倒成了块砸不碎的硬石头?”
雨帆扶着膝盖弓起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唇角的血沫被他狠狠啐在地上,混着尘土洇成暗褐色:“老子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三成实力都不到,也配说这话?”古树妖的笑声像枯叶摩擦,“你这挣扎,倒像是困在蛛网上的飞蛾——看着热闹,终究是徒劳。”
紫色光没回话,掌心的雷光已噼啪炸响。淡紫色的电流顺着指尖爬向冰封剑,剑身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拖着伤腿,再次冲了上去。
树洞里骤然亮起幽绿的光,能量在掌心凝成透明的掌印,裹挟着腐叶与泥土的腥气,带着能碾碎一切的力道拍来。
威压像座山压在胸口,紫色光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猛地顿住脚步,右脚深深踩进柏油路面,鞋跟陷下去半寸。冰封剑被举过头顶,最后一丝能量顺着手臂往上涌,连带着血脉里的灼热都被逼了出来——明知是螳臂当车,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怪物踏过倒下的人。
闷响炸开时,连空气都在震颤。
雨帆像被狂风卷走的纸片,狠狠砸进地面。紫色光战甲寸寸碎裂,化作光点消散在风里。他躺在新砸出的坑洞里,衣服被血浸透,皮肤表面竟渗出细密的裂纹,像块即将碎裂的瓷。
若非胸口那枚血脉印记突然亮起微光,这一掌足够让他当场毙命。
鲜血顺着坑沿往下淌,在地面聚成蜿蜒的小溪。雨帆睁着眼,望着被染成橘红的天,喉间涌上腥甜,却连抬手抹一把的力气都没了。
古树妖凑近了些,枝桠扫过坑边的碎石:“骨头倒是真硬……可惜啊,再硬的骨头,也经不住我慢慢碾。”
古树妖的枝桠在暮色里晃出细碎的影,像在炫耀什么宝贝。它低头看向坑底的雨帆,又瞥了眼瘫在地上的白天,树洞里的笑声带着腐木的潮气:“你们真当这小丫头片子是自己找上门的?”
赖含巧垂着的眼忽然眨了下,睫毛上沾着的血珠簌簌滚落,却终究没抬起头。
“她第一次蹲在小树林抱着小熊娃娃长椅上哭,我就看着呢。”古树妖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讲个有趣的故事,“说你们三个都有力量,就她什么都没有,连递瓶水都怕碍着你们打架。”它忽然用枝桠碰了碰赖含巧的肩膀,“你说,这自卑心啊,多好的引子。”
海娜正咬着牙想往白天身上输送能源,闻言动作猛地一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混着眼泪滴在地上。
“我教她聚魔气,教她藏杀意,”古树妖的枝桠卷住赖含巧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甚至教她怎么笑才像颗甜果子——你们看,多像啊。”它忽然转向海娜,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你以为她看你们的眼神是真的?那是我照着最心软的样子,一笔一划教的,倒也是因为你,我还真就找到她那心中莫名的不甘。”
“还有你,”古树妖又看向坑底的雨帆,“每次变身后耍的威风,每次喊着要保护谁,在她眼里都是扎眼的刺。我不过是告诉她,把这刺拔了,她就能站在你们中间了——你说,她能不乖乖听话吗?”
雨帆咳着血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你以为……这就能毁掉我们?”
“毁不掉吗?”古树妖的枝桠扫过地面的血迹,“你现在像条死狗,他快咽气了,至于她——”它低头看赖含巧,“连自己的心都成了别人的东西。”
海娜忽然撑起身子,声音发颤却带着劲:“你休想……我们不会输的。”
“哦?”古树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凭你?连战甲都没有的小姑娘,除了哭还会做什么?”它忽然扬起重掌,“也好,今天就把你们三个……”
话音未落,赖含巧忽然动了。她不是攻击谁,而是猛地抬手,死死抓住了古树妖挥过来的枝桠。指甲几乎要嵌进腐木里,她的肩膀剧烈地抖着,眼里第一次挣脱了那层呆滞,涌出细碎的泪光。
“别……别说了……”她的声音像被揉碎的纸,“别再说了……”
古树妖愣了愣,随即发出暴怒的咆哮:“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枝桠猛地发力,将赖含巧甩了出去。
她撞在白天身边的地上,发出闷响。视线模糊间,她看见白天望着自己,眼里没有恨,只有一片碎掉的茫然。
空气里忽然漫开一层淡蓝的光晕,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白天的声音从古树妖身后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古树妖,去死吧。”
古树妖猛地转头,看见白天站在暮色里,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可周身的蓝光却亮得灼眼。那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在掌心凝成小小的漩涡,连空气都被吸得微微震颤。
“这招叫‘破浊’。”白天缓缓抬手,掌心的蓝光骤然暴涨,“不是破水中的污浊,是藏在阴影里的东西。”
蓝光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细看竟像是凝聚的掌,每一寸都透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海娜下意识捂住耳朵,那声音像无数根针在刺耳膜。
“不可能!”古树妖的树洞里爆发出惊怒的嘶吼,“你明明快死了!”它猛地将所有枝桠竖起来,树干上的纹路亮起幽绿的光,“以根为盾,以叶为甲!”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在它身前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腐叶与泥土层层叠叠,连光线都透不进去。
白天的掌心往前一推。
蓝光化作的洪流瞬间撞上去。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的、碾压般的声响——树根在蓝光里像冰雪般消融,腐叶打着旋化成齑粉,连那层厚厚的泥土甲胄,都在光流里寸寸剥落。
古树妖发出痛苦的咆哮,树身剧烈摇晃,无数叶片簌簌掉落,每一片叶子上都带着焦黑的痕迹。它拼尽全力将核心的能量往后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防御被撕开一道口子,蓝光擦着它的树干飞过去,在远处的墙上炸出个篮球大的窟窿,砖石瞬间化为齑粉。
“噗——”古树妖喷出一口墨绿色的汁液,树身的裂纹更深了,“你……”
就在这时,白天口袋里忽然飘出片东西,打着旋落在雨帆躺着的坑边。是那片被他夹在笔记本里的银杏叶,不知何时掉了出来。叶片接触到雨帆身上的血迹,竟泛起淡淡的金光。
金光顺着雨帆的伤口爬上去,那些细密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胸口的血洞都在慢慢收拢。雨帆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潮水般涌回来。
“这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只剩一道浅疤。
白天也愣住了,看着那片银杏叶渐渐变回干燥的黄色,轻轻落在雨帆手边。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守护从来不是光靠拳头硬。
古树妖看着重新站起来的雨帆,又看看掌心还残留着蓝光的白天,空洞的树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不……这不可能……”
雨帆站起身,雷光再次噼啪亮起。他冲白天扬了扬下巴,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刚才欠你的,现在一起还。”
白天点头,掌心的蓝光再次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