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离开后,童蛰伟拿起床头的手机。十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许诗茵。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拨键。
“蛰伟!你在哪?陈老师说你突然晕倒被送医院了!”许诗茵的声音充满惊恐。
“我没事,”他说,然后意识到这是多么可笑的谎言,“我在市立医院,7楼肿瘤科712病房。”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然后是急促的呼吸声。“肿瘤科?”许诗茵的声音变得尖锐,“为什么是肿瘤科?”
“小茵,”童蛰伟闭上眼睛,“你能来医院吗?我需要...当面告诉你一些事情。”
挂断电话后,童蛰伟从抽屉里取出诊断书。纸已经皱了,边缘被他反复翻折得起了毛边。他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躺回去等待命运的到来。
许诗茵冲进病房时,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纸,但没有立即去拿,而是走到床边紧紧抓住童蛰伟的手。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低声说,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告诉我你只是...只是需要做个简单的手术。”
童蛰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我很抱歉。”
许诗茵松开他的手,颤抖着拿起诊断书。她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读着那些致命的文字。然后,纸张从她指间滑落,她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为什么瞒着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支离破碎。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童蛰伟伸手想擦她的眼泪,但被她躲开,“我不想...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的表情。”
“所以你就假装一切正常?”许诗茵的声音突然提高,“继续上课,继续吃饭睡觉,像什么也没发生?童蛰伟,我是女朋友!”
她的爆发引来了护士的探头。许诗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泪水仍然不停地流下。
“医生说...还有多长时间?”她终于问道。
“半年到一年。如果化疗效果好的话...”
“你会接受化疗吗?”
童蛰伟犹豫了:“我不知道。化疗可能延长几个月生命,但会让我很虚弱,没有生活质量...“
“所以你准备就这样放弃?”许诗茵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不战而退?”
“不是放弃,“童蛰伟轻声说,“只是...我想选择如何度过剩下的时间。“
许诗茵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病房里只剩下她的抽泣声和监护仪的规律滴答。窗外,夕阳把一切都染成了血色。
“我列了一个清单,”童蛰伟最终打破沉默,“一些我想做的事。有些很简单,比如吃你做的红烧肉,看一场午夜电影。有些...比较难,比如去西藏看星空。”他顿了顿,“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完成它们。”
许诗茵抬起头,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确诊那天开始。”他承认道,“我每天都在添加新内容。”
许诗茵伸手抚摸他的脸,指尖冰凉:“你这个傻瓜,”她哽咽着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童蛰伟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害怕。害怕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害怕你把我当成一个将死之人对待,害怕...剩下的时间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下。”
“但死亡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许诗茵苦笑,“不管我们谈不谈它。”
童蛰伟点点头,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秘密说出来了,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但世界并没有崩塌。许诗茵仍然在这里,握着他的手,尽管她的眼泪还在流。
“那么,”许诗茵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干眼泪,“给我看看那个清单。我们需要计划一下,时间...时间不多了。”
她从床头柜拿起便签纸和笔,像个准备教案的老师那样端正坐好。这一刻,童蛰伟感到一股汹涌的爱意几乎将他淹没。在死亡面前,许诗茵选择用她最熟悉的方式应对——组织和计划。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样的时刻还保持这样的坚强。
“第一条是什么?”她问,声音已经稳定了许多。
童蛰伟微笑着看着她:“和你一起看日出。”
许诗茵的笔顿了一下,然后认真记下。“这个简单,“她说,嘴角微微上扬,“明天就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