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公园的观景台悬在云雾里，雨帆和白天面对面坐着，膝盖几乎相抵。海娜则斜倚在亭内的长凳上，皮鞭绕着指尖转了两圈，尾端垂在地面，随着她跷起的二郎腿轻轻晃悠。
“眼下最要紧的是提升实力。”海娜的声音被山风刮得有些散，“上次能赢古树妖，一半靠那神秘女人给的梧桐叶，一半是小天偷袭得手，真要正面对上，我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白天攥紧了拳，指节泛白。他望着远处被雨雾吞掉的山脊，想起古树妖藤蔓上流淌的幽光——那根本不是他们现在能抗衡的力量。
“灵刹级已经现世，这意味着更多同类正在暗处蠢蠢欲动。”海娜忽然开口，皮鞭“啪”地抽在青石板上，惊飞了亭角栖息的麻雀，“更麻烦的是它们背后的古刹和魂刹，以我们现在的水平，遇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雨帆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他想撑着不睡，可连日来的紧绷让神经早就打起了瞌睡，直到皮鞭再次落地的脆响才猛地惊醒，慌忙坐直了些。
“别装模作样了。”海娜收起鞭子，语气里带着点不耐，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这段磨合确实枯燥，但只要你们能真正和意识海里的战甲建立连接，实力会像滚雪球一样暴涨。到时候别说灵刹，就算对上最强的魂刹，也能有一战之力。”
山风卷着湿气扑进亭内，吹得三人衣摆猎猎作响。白天望着雨帆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传来的力道让雨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另一边，许诗茵拿出折叠椅、保温毯和热水壶，像个专业露营者一样迅速布置好观景位置。
“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童蛰伟惊讶地问。
“网购的，”许诗茵帮他裹好毯子，“我计划好了清单上所有需要装备的项目。”
她紧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童蛰伟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晨露的气息。这是确诊后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而不带悲伤地接触。
东方天际线渐渐泛起鱼肚白，然后是粉红、橙黄，最后是一道金光刺破云层。太阳像颗燃烧的宝石缓缓升起，光芒所到之处，雾气消散，城市苏醒。
“真美，”许诗茵轻声说，“我们以前怎么从来没想过来看日出？”
“因为我们总想着还有明天，”童蛰伟回答，“还有无数个早晨。”
许诗茵握紧他的手：“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每一个日出都是礼物。”
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温暖而明亮。在那一刻，死亡似乎很遥远。
意识海深处，淡蓝色的光潮如同被驯服的潮汐，在两人之间缓缓起伏。白天盘膝而坐，衣摆随光流轻轻摆动，指尖能触到光潮里细碎的光点——那是意识与能量碰撞产生的涟漪。对面的蓝光战甲静静悬浮，肩甲的弧光勾勒出冷硬的线条，腰腹处的能量流像呼吸般明灭，每一次起伏都与白天的心跳共振，仿佛两具躯体共用着同一套脉搏。
“我想变强。”白天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光潮揉碎成无数细小的声波，顺着光流漫向远处。他望着战甲胸甲上镌刻的古纹，那些纹路在光潮中舒展，像某种正在苏醒的古老语言，“不是勉强应对，是要能稳稳胜过灵刹。上次在对战古树妖，若不是它轻敌，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蓝色光的光学眼眸忽然亮起，幽蓝的光束穿透光潮，直直钉进白天眼底。那光芒里没有温度，却带着某种审视的锐利，仿佛要剖开他的意识，看清最深处的念头。沉默在光潮中漫延了三息，战甲的金属喉结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随后，与白天分毫不差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炸开，只是尾音拖着金属震颤的余韵：“别太小看我。”
它抬起手，金属指节在膝头轻轻叩响，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圈光纹。“灵刹的核心能量不过是可以凝结的怨气，古刹稍强些，但也逃不出‘执念’二字。”战甲的声音忽然压低，光潮随之泛起细密的波纹，“我诞生时，曾撕碎过比魂刹更强的存在。只是现在……”
它顿了顿，胸甲的流光忽然黯淡下去，原本清晰的轮廓边缘开始虚化，像被水洇过的墨痕。
“我的意识残片正在消散。”蓝色光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类似疲惫的质感，“每次强行催动本体力量，都是在燃烧最后的本源。你以为上次是海娜救了你？那是我在透支自己，好让你看清我们真正的潜力。”
白天猛地攥紧拳，指缝间漏出的光流被捏成细碎的星屑。他想起海娜腕间的皮鞭，想起雨帆颤抖的指尖，想起那些在灵刹爪下消散的生命——原来自己一直依赖的力量，竟是濒死的支撑。
蓝色光忽然微微前倾，冰凉的胸甲轻轻撞在白天的膝盖上。奇异的是，那触感穿透布料传来时，竟带着一丝近似体温的暖意。
“但你可以代替我。”蓝色光的光学眼眸里跳动着微光，像濒死的篝火，“不是用外力，是用你的接纳。你总在抗拒——抗拒我带来的疼痛，抗拒与另一个‘自己’共生，抗拒承认你需要这份力量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它抬手，金属指尖轻轻点在白天的眉心。
“我即是你未敢展露的锋芒，你即是我等待苏醒的容器。”光潮随着这句话剧烈翻涌，战甲的轮廓在明暗间反复闪烁，“当你不再把我当成工具，当你敢说‘我们’而非‘我和它’，这些光流就会真正属于你。到那时，别说灵刹，就算是古刹与魂刹站在面前，你也能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碾压’。”
白天的眉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他望着战甲逐渐虚化的肩膀，忽然想起赖含巧生前说的那句话：“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怕欠别人的。可有时候啊，承认需要彼此，才是最勇敢的事。”
光潮在此时掀起巨浪，战甲的轮廓几乎要彻底消散。白天深吸一口气，忽然伸出手，轻轻按在战甲的胸甲上。“我们。”他说，声音不大，却让翻涌的光潮瞬间平息，“从现在起，是我们。”
战甲的光学眼眸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原本虚化的轮廓在光潮中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这一次，白天能清晰地感受到战甲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能量流——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与自己的神经末梢紧紧缠绕的一部分。
光潮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解脱，也带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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