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几年折好的千纸鹤从箱子里一只一只地拿出来。姐姐初一的时候，就住进了学校的宿舍。
在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这个罐罐不是我放的，是姐姐放的。初三她住校的第一个星期周末回家的时候，发现了被我藏起来的千纸鹤。
“你以后还会折很多的，这样放是不行的。姐姐无奈地扫了我一眼，帮我把所有的千纸鹤都翻了出来。
“自己看着放吧，小绅士。”只留下了纸条。我问过她，为什么知道我以后会折更多的千纸鹤？“预判。”
抱着罐罐走去大厅，我有点疑惑。就进房间短短的4、5分钟，妈妈眼眸红通通脸上还挂着几滴泪。
原本免提通话的爸爸见到我出来，手机险先落地把免提关掉。沉重，就是沉重。“走吧，我去热车。”这句话爸爸没少说，但妈妈听了眼眸又流出眼泪。
从楼梯到楼下再到上车，我都觉得有一股悲伤弥散在周围。
发生了什么事吗？是谁呢？不要是姐姐，不要是我认识的人，谁都不要出事。我认为我现在的想法很自私，像白痴一样。
中考前，爸爸妈妈和我瞒着姐姐去给她祈福。不太明白，她似乎很讨厌“祈福”这件事。但她对“下辈子”有很大的固执。
远远近近的路灯已经开始了工作。远处天空“砰”地一声，先是一股小小的橙色火花，再喷出一道大火花。
爸爸没有同往常般讲什么，握方向盘的双手比以往用力，肉眼可见。妈妈挨着车窗，单只手遮住脸在隐忍什么？现在是去接姐姐回家么？
透过窗望去，路灯照在一个蓝色路牌上。明晃晃的四个白漆大字——康直医院。
车里其实满暖和的，一点也不冷。可就是感到一阵一闪而逝的冷。双手合十，仿佛拜佛。
只有我自己知道，拜的不是佛。是什么呢？
下了车，大人走得好快好快。一度认为下一刻他们会跑着冲进医院，可能是因为我在。
穿过一段一段的走廊，有啜泣声；有龃龉声；有欢笑声。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上了几楼。
5、6岁的时候，妈妈在这家医院陪姐姐度过了3个月。我并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除了爸爸和我家里人都探望了她。
爷爷看望她的时候，带了一盒玉米；奶奶看望她的时候，带了一罐橘皮粥。她回到家的时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我知道，她有病，大病未愈。家里人都知道。
医生把爸爸拉进了办公室，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有着一个浅褐色的差不多文件袋样儿的袋子。
我和妈妈坐在外面的椅子等候。他把袋子放进妈妈的包，挽住妈妈的手。“医生找有爸爸妈妈一些事，吟智要在这里乖乖的等噢！”
她把的包给了我。“知道了。”娴熟地从里头拿到自己的手机，可我对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感兴趣。
一点一点的将串在一块儿的褐色毛绳，解开。摸到大约两张纸，摸出第一张。
因为是偷看，我没有告诉大人，也没有通过他们的允许。猛地环视四周。前几天新学了一个四字词“做贼心虚”。
很好，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开始认真安下心来看袋子里的东西。
这张白纸上写着：
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
死者姓名：石悦月
性别：女
实是年龄：15
我打开手机，上面写的死亡时间就是今天。“呵呵，怎么可能嘛！”拍拍胸口，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
我从我姐姐口中听过这个人，小学的时候是同校同班，还是我姐唯一的闺蜜。偶然的一次，我也见到了她真人。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我深吸一口气，往下看。最主要的死亡原因是脖子、胸口、太阳穴受重创，失血过多休克。
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爸妈打死了呢？感到纸要被捏皱，我把它放了回去。
我看过石姐姐的作文，因为我的作文就是她教的。我姐姐知道她时长在家会难过，于是就托她教我。
这个被我姐姐经常念叨的女生，这个教我写文章的“小老师”怎么就这么走了？我姐姐怎么办？她爱人怎么办？
岳俍晨，那个似乎见谁都带着敌意的大哥哥。我一度认为他是个面瘫。很神奇的一件事，在石悦月面前居然会笑，像个孩童。
有的时候带奶茶；有的时候带小蛋糕；有的时候带糖果；还有的时候会带鲜花。当然，有很大一半是带给石悦月的。
“哟，这么舍得花钱啊？”这是我一次调皮无意问他的。
“是她就舍得，她绝对值得。”他报复性的给我后背来了一小拳，还承包了我的数学指导！
我越想越乱，越想越怕，根本就不敢想如果他知道她去世了？
晃过神，里面还有第二张报告。是谁的呢？是死亡报告吗？粗劣地扫过，我粗暴地把纸塞回袋子。
卷缩在椅子上，望着灯泡像是在等死。
我叫戚吟智，我的名字是姐姐和妈妈一起取的。“吟”字是妈妈挑的，“智”字是姐姐选的。
我比她小3岁，和她同一个小学，还和她同一个初中。等过完这个假期，我就是初中生了。而她就是高中生了。
她对我的事一律不过问。
但她好像都知道。
长这么大，我和她吵过两次大架。第一次是因为什么吵的我已经忘了。只记得第二次。
四五年级吧？那段时光对我并不友好，试卷上刺眼的红叉伤眼的不及格。堕落，堕落，还是堕落。
其实她不用管她这个弟弟我的，她也有她的人生。
我成为了学校里学生口中的“傻逼”“蠢货”“靠姐姐出名”等等之类的人物。
那天她回来，一把打开门。她是带着一身愤怒回来的我知道，可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告诉她，怎么知道的？我低下头放下手机，因为这次真的是我的错。
“外面怎么说的，你比我更加清楚吧？”她扫过我一眼
我老老实实点了头。
我以为她要同平常一样，说好大一箩筐的道理。或者报复性的给我几小拳头。
“你看看你身边的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把自己扔在那件烂事里！你才是那件事的受害者，凭什么TM往你身上泼脏水！”
她走出房间的时候，顿了一下回过头只丢下这么几句话。
“有人劝我不要管我的弟弟，因为我的人生重要。”
“戚吟智，你的人生也很严重。”
“你青春大好，不该这样的。”
“你要和自己好好谈谈，是将自己永远留在过去；还是往前走，走完自己的人生。”
“不要做逃避现实的胆小鬼。”
戚欢，你来骂我啊！来骂你这个，相信你还活着的弟弟。你大声告诉我。你和石悦月都活着，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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