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东没有接话，只是那样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那动作极其细微，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种压力。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却跳过了Evan Lin的话题：“你的方案里，大量提到了‘消失的记忆’、‘个体创伤’、‘时代伤痕’。”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你认为，这些东西，适合放在一个旨在吸引消费、打造高端体验的商业综合体里？”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更加直接，甚至带着点质疑的意味。
陆婉楠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认为，最高级的体验，往往是情感层面的共鸣。纯粹的奢华堆砌很容易被复制，但独特的情感印记不能。铂悦汇如果想成为真正独一无二的地标，而不仅仅是另一个豪华商场，或许需要一点敢于触碰真实的勇气。”
她稍作停顿，观察着他的反应。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交叠的手指似乎停顿了。
她继续道，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柔和：“当然，这需要极其精妙的平衡和设计，不能是简单的悲情陈列。而是通过艺术化的转译，引发一种深层次的、关于时间与传承的思考。这其实更接近一种…修复和致敬，而不是展示伤痛。”
当“修复”和“致敬”两个词轻轻落下时，陆婉楠清晰地看到，李鹤东交叠的双手，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
他的眼神依旧沉静，但眸色似乎比刚才更深了些许。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窗外的云层似乎更厚了，办公室内的光线暗淡下来，让他脸上的轮廓显得更加深刻。
“很超前的想法。”他终于评价道，语气听不出褒贬，“但也很大胆，甚至冒险。”
“创新总是伴随风险。”陆婉楠适时接话。
李鹤东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向窗外阴沉的城市景象，似乎在做某种权衡。
几分钟前那刻意制造的压力和冰冷距离感，似乎在刚才那场关于“记忆”与“情感”的简短交锋里，被悄然打破了一丝缝隙。
“方案留下。”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集团需要评估。”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会面时间刚好二十分钟。
陆婉楠站起身，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好的。期待您的消息。”
李鹤东没有起身，只是略微颔首。
陆婉楠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其自然地回头，目光落向那个被年鉴半遮住的角落，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李总也喜欢收藏老物件吗？那个木盒子，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李鹤东猛地转回视线，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的箭，精准地钉在她脸上。
陆婉楠的手指还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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