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脚印不多,人们走在路上,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和生活一样。
江河走在雪地上,出站口人不多,天还只是蒙蒙亮,他低着头,踩着别人踏出来的脚印向前走。
生活很累,如果活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一定也是快乐的。
雪也许是下火车前才停下,也许是不想让江河亲手接到天上的雪花。
在江河看来,或许是这一站想多留他片刻。
江河随手拦下一辆在出站口附近徘徊着要拉客的出租车,上了车只跟司机师傅说要去置办年货的市场。哦对,还有一个少年的微笑。
江河对市场里的吆喝声还停留在小时候学的课本里,在南方的日子他走过很多人们口中的名胜景区,人来人往的,他们也只是游荡在路上的人,也许也会有和他一样的人。哦不,不会有像我这样糟糕的人。江河会这样想。在火车上,江河依然过着熟悉的彻夜难眠的生活,但是他对面床的男士一定是北方的人,那个人健硕硬朗,带着他从未有过的刚毅、自信。江河很久没有过什么情绪波动的神经似乎在看见他之后活跃了一下,所以他才会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男士——因为那一点久违的好奇感。但那一瞬间的活跃让江河在那一刻以为自己是灵魂和肉体都是在这个世界上的活着的人。江河太眷恋那样明显的,有情绪的活着的自我认知了,他看着那位男士面相墙壁的背影,忽然很想看看北方的人究竟是怎样生活的,他太渴望什么可以让他产生好奇的情绪了。
换句话说,他发了疯的想要自己还有一些情绪的波动用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江河为了看雪和看看北方人的年味,提前在火车上预租了离年货市场不远的村里带小院的小平房。接他的那个婶子说房东是隔壁大宅院的主人,还没回到村里面。这是他第一次住平房。院里的枣树上落着昨夜的雪,树下也是盖着厚厚一层雪的石制小圆桌,小院的地面是一条扫出来的小路。江河原本看上的是隔壁的院子,那个院子简谱、大气,颇有北京四合院的味道,但那个院子不外租只能是在这个隔壁的小院先暂住了,倒也清净整洁,是江河的风格。隔壁那户院子大,听闻户主一家子过年就回来了,约摸也是这两天。
北方的风是停不下来的,停下了风,雪就该化了。江河在院里缩了缩脖子,迈步向房间去。鞋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和着呼呼的风散开了。
江河拎着置办的所谓的“年货”——其实只是他将自己凑身于人群中,被拥挤的人潮推着走的时候,跟着大流一起买的东西。他忘记了很多东西可能,年货这样的认知也慢慢淡化了,他也不想这样,可事实就是他忘记了怎么找回具有乐观的情绪化的自己。他放下东西,发现屋里也很冷,没有雪的冷。简单的陈设,有没见过的炕,上面还放着小桌。江河搓了搓冻红的手,迈步出去了,因为还是想去看看院子里的雪。
院外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村子里小朋友相互玩闹的声音。江河听着,有笑声、抱怨声、摔炮的声音、还有一种声音,江河想了一会认为应该是小朋友打雪仗的声音。
像是回应江河的想法一样,一个沙包从本来不算高的小院围墙外面飞了进来,嘣的一声落在江河脚边,把平整的雪面压出一个沙包形状的小雪坑。
院门外面是小孩们焦急的声音,他们七言八语的讨论着怎么进去,说这里很久没人住了。江河捡起沙包,另一只手紧张的攥住袖口,思考着如何开口和热烈的鲜明的小朋友们说话。江河走向小院的门,犹豫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刚刚想好的措辞,又扬起来标准的少年的微笑,才抬起手,可拉开门的时间恰好和对面抬起手正要敲门的人遇见了。
“是你?”对面的人的震惊显然丝毫没有比江河少一星半点。江河又遇见了,火车上那个刚毅又健硕的,关心他的人。
江河想好的措辞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能是被呼呼的大风吹走了吧,江河想。
周围的小孩吵吵着沙包的事情才把江河和阿古拉揪回现实。江河宕机的大脑才开始运转,他也不知道怎样把沙包还回去的。
“这么冷的天你这小孩也不让我进去坐坐?”阿古拉蹲着招呼完那帮小朋友转身站起来看着只开了一条门缝,只够江河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小院门,张嘴问道。
江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领他进来的,或许因为真的有缘分吧,他这么想着。
“这么冷,你不生火的吗?”阿古拉从江河旁边经过,江河感觉到一阵衣摆带过的风,缩了缩脖子,“我……不会。”江河声音不大,他不知道阿古拉有没有听到,但是阿古拉的话似乎也没有问他的意思,只是径直去生火了。
明明才刚点燃火,屋里却热起来了。阿古拉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江河说“还挺巧的小孩,这段时间我是你房东。我叫阿古拉。”江河想起夜里和他说过的话就觉得坐立不安,可是江河又觉得他肯定没听到……吧。“我叫江河。”江河扬起了标准的笑容。
“江河?几岁了小孩过年就敢自己往出跑。”阿古拉拉出屋里桌子边的椅子掸了掸灰就坐下了。“不是小孩……马上十九了……。”江河局促着,却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我还以为你上高中呢。”阿古拉看着江河的眼睛说。“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学校了,你……多大……”江河看着对面那双明亮又炯炯有神的凤眼,问出来他也想问的——他的年纪。“24。”
江河猜到他们差不了多少,可是江河也知道他们差了很多。他是炽热的,他让屋子有了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