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这小孩太自我封闭了,我真是怕他自杀。”阿古拉对他父亲说到。“所以你用拎不动东西的借口骗他啊?越来越出息了你可,人家小伙子还不到十九岁呢,你一个眼瞅25的还让人家拎东西,丢人!负重越野全白练!”阿古拉父亲气呼呼的教训刚回来的阿古拉,“不过这小伙子,确实,确实太自我封闭了,这么下去可不是事,闹不好真会出人命。你尽可能多帮帮他吧。”阿古拉答应着,“我过两天回草原杀羊的时候带上他去看看草原。”
江河这一晚没失眠,两年来第一次在夜里睡了一个好觉,虽然清晨五点左右就醒了,但也远远好过平常每日四点半左右才能勉强睡着的日子。
江河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但总备着压缩饼干,他没什么食欲,也很少想吃东西,有时候机械的吃一点而已。五点的天还是黑的,他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院子里的雪还是平整的铺在地上,只不过好像把夜照的亮了一些。他心血来潮起身穿上棉袄去了院子里,蹲在小路边,用手捧起来一捧雪包成了一个雪球,他看着那个圆圆的被手掌温度包裹的表层已经有点透明的小雪球突然很生气,有些嫉妒它有自己这么小心翼翼的保护,他压着心里那一点点不舒适的情绪,把这个小雪球放在路边。江河看天色很暗,天气很冷他没在外面多呆,他不想让自己再生其他的病。
这两天阿古拉没来江河的小屋,江河很希望见到他,虽然江河对自己认真的表示因为很久没有人关心他,他只是想暂时和他多呆一会他想看看那么热烈的灵魂会不会感染他。
又一夜。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江河吓了一跳,他四下张望寻找声音的来向,他很害怕,刺耳的手机铃声会让他瞬间焦虑烦躁甚至不能呼吸,他迫切的想立刻掐断声音的来源。在书包里!他迅速往桌上的书包那里走去,他被铃声扰的心很慌,他自己都能听见心跳剧烈的振动的声音,拿出手机时他的手略颤着打算按下红色键的那一刻看见了拨打来电话的人的备注,他愣在那里足足三秒,轻轻的挪了手指按了绿色的接听键。
“江河?”
“妈……”
“你现在在哪?”
“在青城……”
“你又去北方了?你可真能祸害啊,你知道你三个月没接过电话了吗?要不是看见你还一直花着钱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又不说话了?又成那个哑巴了?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怎么活的,整天哭丧着脸,走那么远有什么用?”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阿河还小,出去看看外面散散心也能高兴点,小小年纪每天那么伤感出去看看也好。女人温柔的接着男人的话:什么呀,他爸还在的时候他就每天哭丧着脸,你别在意,他不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才这样的……
江河已经没办法继续听下去了,他手一直抖一直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挂掉的电话,江河内心和自己疯狂的说:要忍好,不能哭,不能发脾气,我不能这样,我是个正常的人我没有和他们不一样……挂掉就好了,能逃掉就好了,快点,快一点逃开就好……
手机早就滑落再桌子下面,屋里黑着灯落针可闻。男孩蹲在厨房里的橱柜边,靠着橱柜,眼泪像是发了闸的洪水,汩汩不断的顺着脸颊、下颌骨、下巴落到男孩蜷缩着的身上。月光落在男孩的脸上,泪痕泛着光,他抱着自己的双膝蜷缩着,他没有表情,眼睛缓缓的从看向月亮转移到脚边的水果刀上——是他刚从橱柜中翻找出来的,也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没第一时间碰它。
江河看向自己的左臂将袖子挽到手肘,往前探了探身用右手拿起了刀把,对着外侧的小臂刺了下去,他看着血流沿着刀尖慢慢的溢出一条红线,刀尖刺激着麻木的神经,撕开的——是他的灵魂。他早就崩溃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不堪的内心了。
“叩叩——叩叩叩——”“哐当——”听到敲门声的一瞬间水果刀掉在了地板上,红线停在了手腕处,虽然小臂已经被血染红了,地板上也都是滴嗒下来的血渍。江河的脑子里只有下一句话“不能,不能让他知道我是一个神经兮兮的精神病。”
阿古拉敲了敲门疑惑“才十点就睡觉了啊……”这几天阿古拉收拾了些明天回草原要带的东西便没来找江河,看这样子,这小孩也没出过门。一边纳闷着,阿古拉转身回了大院。
江河在屋里生怕发出什么声音让阿古拉知道他没在睡觉,他在背包里翻出来纱布,胡乱的包扎了一下止住血,又把地上的血清理了,但仍然不难看出卫生纸擦过的痕迹,白色的砖、红色的擦拭痕迹都在月光下。他坐在床上,看着窗户,月亮还挂在天上,他躺下盖上被子,脑子里一团乱,已经拧成一团的思绪让他根本没法放空自己。他就那样一直睁着眼看着月亮,也许凌晨三点也许是凌晨四点,他认为自己大概恢复正常了一点。
在桌子边,日记本上。没记录日期,他只写下“我有病,我就是个精神病,我不想再装正常人了,我不想再装了,我只会哭丧着脸,我好累,真的好累,浑身都好疼,是不是快点死掉就可以幸福一点,我只是想提前和她说一句新年快乐,她过得很好,精神病现在只有我一个。我也不想,可我就是这么没用,我还能逃去哪,为什么现在只剩我一个还一直都生活在这个潮湿阴暗的地方,我早就碎了,我早就已经碎掉了。我生病了,我知道我生病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意我的病呢,我真的很疼。”
熟悉的焦虑和烦躁,流不完的哪怕不想流的眼泪,越写越糟糕的字迹,一本又一本内容近乎一致的日记,一次又一次想放弃的东西,是江河日复一日破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