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小汤这话可把李淇说懵了，本来在酒精的催使下，李淇的思维就比平常迟钝不少，“什么意思？”
小汤呵呵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意思就是全世界都看得出来，你俩不对劲，你俩互相喜欢，就淇哥你自己跟自己较劲儿，搁这儿演监护人呢。”
李淇张了张嘴，想反驳，没东西反驳。
他放下玻璃杯，拿起啤酒瓶就对嘴吹，看得小汤是一脸嫌弃。
“可是我比她大12岁，当她爹都够了。”
小汤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你要是12岁就整出个女儿来，你要坐牢的。淇哥你怎么在感情这方面，跟个小学生一样呢？”
“废话，我又没谈过恋爱。”
“哦…这倒也是。”小汤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么多年了，喜欢他淇哥的女生不是没有，轰轰烈烈来追淇哥也不少，可李淇愣是坚定自我，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一心扑在事业上。
楷模，吾辈楷模啊。
小汤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他经常看猪跑啊，“感情这事儿是能计划的吗？你倒是想按部就班呢，可感情是不讲理的，难不成你做计划了，你就永远停在30岁，然后等12年后，王渃就跟你一样大了？你俩就正正好特般配了？”
李淇又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他真的有些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小汤凑近李淇，压低声音：“要我说，渃渃看得就比你明白，她都主动了，你还在这儿自己怪自己，喝闷酒，合适吗？”
“她年纪小可以不懂事，我……”
“淇哥，你别跟我扯那么多，你就说，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啊！”
小汤可算是彻底把李淇逼急了，李淇猛地放下啤酒瓶，砸在木头桌子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李淇长长地叹息一声，“我这样不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表面在释放善意帮助别人，背地里居然喜欢上了人家。”
“哎哟我的淇哥诶！”小汤快急死了，怎么就跟淇哥说不明白了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明明就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是好事儿！我们私下都替你着急，觉得你太能忍了，三十岁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你是真……”
“我们？”李淇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小汤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嘿嘿一笑，脸上有些尴尬，“就……我和马叔他们……偶尔会聊两句嘛。”
“你们怎么聊？！”
“淇哥，你不要低估我们八卦的能力。”
李淇闭上眼，他在我面前装得不生怯时刻镇定自若，像完美的年上恋人，可以将一切兜底。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害怕的是担心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我是不是……很懦弱？”
小汤愣了一下，他难得在李淇身上看到脆弱，“淇哥，你不许这么说自己。你就是太想负责了，对自己，对渃渃，都太负责了。可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光靠负责，是行不通的。”
“纸上谈兵还是你在行。”
小汤听懂了李淇话里的意思，意思就是说，事情没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
“淇哥，你这是当局者迷。”
李淇突然蹭一声站了起来，他翻了翻左右两个口袋，“我车钥匙呢？我车钥匙呢！”
“大半夜，喝了酒，你找车钥匙干嘛！”
小汤被李淇酒后失控的反应吓了个半死，他连忙起身抓着李淇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可李淇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按住的。
“网上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
“我要去买花。”
“我要去给她买花！”
“我要表白！”
小汤无奈地按着李淇，怎么比过年的猪还难按，“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买花？花店没有24小时营业的，都关门了，要买花咱明天去买行不行？”
“都关门了？”
“都关门了。”
“那我明天去。”
“好，咱明天去，咱明天一定去。”
凌晨。
李淇推开事务所的门，里面一片寂静黑暗，他疲惫地脱掉外套，第一次发现，其实酒精并不能驱散所有情绪。
听到动静，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到李淇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沉默地看着桌上的文件，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我小声地问。
李淇这才发现角落的椅子上还缩着一个小小的我，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眼睛红红的隐约有哭过的痕迹。
回家路上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说服的李淇，
那一点一点一点重新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一瞬间，崩塌。
我起身朝着李淇走过去，他就这么看着我一步一步靠近，理智也一寸一寸消失。
在我靠近的瞬间，李淇突然抬手，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仔细昏暗灯光下的我。
下一秒，李淇俯身。
温热的唇紧紧贴着我，那瞬间，几乎把我打好草稿要解释的理由全部清空。
我双手抵在李淇的胸口。
“李淇？”
“汤儿说的对，感情这种东西，为什么要按部就班。”
李淇捧着我的脸颊，那陌生又柔软的触感，再一次相贴，带着不容拒绝的情绪，就算明天世界末日，那又如何呢。
第二天，我比平常都醒得早。
买早饭的路上，我碰到了小汤，他又是老三样，茶叶蛋肉包子豆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连看到小汤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尴尬地呵呵一笑，指了指他手里的包子，“他们家包子是好吃哈。”
小汤一脸看穿的表情，“聊聊？”
如果我现在是兔子形态的话，那小汤一定能看到我瞬间耷拉下来的耳朵。
我们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台阶就坐下了。
“其实我以前挺不喜欢淇哥的。”小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他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哈哈大笑。
“你没听错，我刚给淇哥当助理的时候，特别不喜欢他。因为我做错事，淇哥会凶我，还经常喊我无偿加班。但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是淇哥想让我快速成长起来，外界大部分的压力都是他自己担在了身上。”
“下雨了，淇哥每次都比我先发现，然后默默地帮我把小电驴推到走廊里。有一次，我说错了话，让委托人不高兴了，淇哥为了我低三下四地跟人家道道歉。还有一次，我弄反了委托人签字的位置，被当事人指着鼻子骂，我刚想道歉，是淇哥冲到我的面前把我拉到身后，替我担责。但淇哥忘记了，那天还是他的二十四岁生日。”
“原来，淇哥那年也才二十四岁。”
小汤有些惆怅。
“人啊，得处，所以我现在才会对淇哥这么死心塌地。淇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安静地听着小汤诉说，在那些我错过的时间里，李淇也曾像我这般迷茫，可是他一个人都扛下来了，所以他想得多，考虑得长远。
或许我觉得只是简单的我喜欢你。
但在他的心里可能已经思考到将来会不会结婚了。
见我不说话，小汤语气了然地反问我，“淇哥怕你接触的人不够多，分不清依赖和喜欢。但我知道你能分清的，这些日子里，我也很照顾你啊，但你永远喊的是汤哥和……李淇。”
“喜欢一个人，就会把自己放在和他对等的位置上。”
我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小汤居然看得这么明白。
“所以，别等了。”
又是宿醉。
李淇头好痛啊。
他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不是梦。
不管了，起床！有正事要做。
李淇推开最近一家花店的门，里面摆着好几排还带着水珠的鲜花，他双手抱在胸前，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花的品种。
红玫瑰，有些太张扬。
百合，又不太合适。
康乃馨，没人会送女孩儿康乃馨吧……
突然李淇看到了角落的茉莉。
店员顺着李淇的目光看向角落，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买花是要送给女朋友吗？”
女朋友三个字让李淇耳根一热，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话刚要说出口又咽了回去，其实店员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茉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配上白玫瑰包成花束很好看的。茉莉谐音莫离，白玫瑰的花语又是纯洁无邪的爱，很适合送女朋友。”店员继续介绍着。
李淇微微一笑，“就这个搭配，麻烦包一束。”
半小时后，李淇抱着一大束花走出花店，清晨的阳光照在他满是笑意的脸上。他掏出车钥匙，却看到迎面朝他走来的杨女士。
杨女士的视线紧紧落在那束茉莉上。
“李律师似乎很高兴？”杨女士的视线逐渐上移，最终和李淇对视，她蹙着眉，眼神里居然带着那么一丝不悦。
李淇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律师，我也不必再跟你演戏了。”杨女士的神情不再掩饰，她叹息一声，“你应该也猜得到，我是王渃的妈妈，杨岚。”
尽管第一次见到杨岚时，李淇就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真的亲耳听到对方承认，他的心里还是猛地一沉。
杨岚脸色复杂，“我知道，也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对她好。可是李律师，我不允许你和我的女儿在一起，她连二十岁都没有，哪里懂什么是爱。”
“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否定她？”
李淇甚至最先在意的不是杨岚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而是杨岚在没有和我相处过的情况下就轻易否定我。
“我不打算和你在这里争辩，李律师我欣赏你的才华也认可你的能力，更感谢这么久以来你对渃渃的照顾。可是你多大了？渃渃才多大，你要和她在一起？流言蜚语能把你们淹死。”
李淇沉默了，他又开始内耗。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走渃渃，但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直到高考结束，希望李律师自重。高考之后我会带渃渃离开，我能给她的，是你根本就接触不到的，只有我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生活？”李淇不怒反笑。
“至少，我不会让她过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李律师，我不想我的女儿困在这个小城市，守着一个地摊所过日子。”杨岚自认为自己话说得已经够委婉了。
李淇抬眸看看老旧的街道，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突然开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消散。
“你给不了……”
“是负担和枷锁……”
“根本不会有结果……”
最终，那束茉莉被轻轻放在了垃圾桶旁边。
李淇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我刚把买回来的早饭挨个摆到盘子里，看到他我扬起笑脸，“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刚想去喊你起床。”
“早上好。”李淇答非所问。
我的笑容迟疑了一瞬，因为我看出了李淇的不开心，哪怕他在极力隐藏，我刚要开口询问，李淇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
我站在饭桌前很久很久，就这么拿着一颗鸡蛋，傻傻地站着。
李淇坐在床边，听到我出门的声音。
他这才走出房间，目光空洞地扫视着整个律所，看不到未来，前景一片迷茫，甚至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有着落。
李淇接了一捧水冲在脸上，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他双手撑着洗手池，又想不明白了。
他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心，
好不容易决定勇敢一把，
好不容易幸福就在不远处。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呢……
突然，律所的门被狠狠推开，哐当一声砸在墙上，李淇吓了一大跳，手差点没撑住，不是说这段时间不会来打扰他们吗？
现在就请打手上门啊？？？
李淇撸起袖子准备正面迎战，却发现把门砸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居然是我，去而复返的我。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淇突然就“提上裤子不认人了”，虽说只是亲了两口而已，可双方都是实实在在付出真感情的。
为什么沉默，为什么装什么都没发生。
李淇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我凶神恶煞地把书包扔到一边，朝李淇越走越近，李淇被我的气势唬住了，甚至还后退了半步。
“李淇，我不管你到底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在我面前装死是没有用的，我敢跟你表白，敢亲你，就敢负责，就不怕任何流言蜚语。”
我抓着李淇的衣领，像是来讨债的。
“我……”
“你什么你，你不是最能说会道吗？怎么到感情这方面，就变成胆小鬼了？李淇，我都不害怕，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要么，你就跟我说，你不喜欢我，再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亲我第二次。”
李淇没想到我会突然激动地说这么多话，他迅速整理思绪。
“我现在真的有点凌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好，还是要等到高考之后是吗？可以，李淇，我愿意等，你不许退缩！不许！”我几乎是喊了出来。
我从来不会骗李淇，不会瞒他，他也一样。
李淇知道自己做不到像没事人一样和我相处到高考，然后再亲眼看着我离开，他一定会和我保持距离逐渐疏远我，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对我造成影响。
那么，他不隐瞒。
“如果…你妈妈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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