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育华（七）

晚间育华的灯划破了夜的黑幕，显得突兀又和谐。似被点了高光的画。气温降得挺快。程枳出来时还感觉有几分燥热，现在冷风袭面，竟有几分冷意。最近的气温总是怪怪的，热得也快，冷得也快。

张极拿出了车钥匙，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准备离校时，程枳微偏了偏头，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

程枳“于警官打来的电话吗？”

关门的手悬停在门把上。张极睫毛微颤，斜瞄了前方一眼，骗她不是的话，程枳这人脑子又好使，能骗多久。

张极“嗯。”

程枳“南檐大道果然又死了一个是吗？”

张极“你怎么知道？”

张极选择了程枳旁边的位置，手顺势也搭在栏杆上不安地问道。

程枳无力地抬眼和男人对视了会儿。

程枳“笨蛋。你忘记关免提了。”

她观察了张极这么长时间，张极却还闪着他那卡姿兰大眼，一副好奇的样子。程枳默默叹息，有个笨蛋老板怎么办。

果然，她的名言永不过时：

物理学过头了人是会倒着进化的。

张极“哦、哦……”

张极心里仿佛有一千个小人在钻地缝。

他光想着降低自己的音量了，忘记自己习惯顺手开免提这个毛病了。

许久，他们未再说什么。只是都呆呆地打量着被路灯静静映照的操场。

也许是默契。

她只想有会儿能发呆的时间。可哪有这么简单。

程枳试着放空，任由眼光涣散。可当她脑子里却频繁闪现出那几名受害女孩的现场照片。南檐大道……她甚至能想出来受害者生前受过的折磨。方立是个不倦的恶魔，越是见不到的东西，越会重复见面时的情景，丧心病狂地认为这样就能复刻一切。

六年前，她差点没走出南檐大道。

南檐大道西北方向过去有条人工池。方立意图弄死她的地方。记忆已经不全，只能隐隐约约回忆起头被摁到水里的模糊清醒。她也只记得，那次过后，方立被强制退学了。

脑海里反复切换新闻报道上几名女孩生前的照片。交错得频率越快，程枳的心就越刺痛。她恨，恨正处花样年华的少女只因能做她的替代品而无辜惨死在方立手下，她更恨方立的手段卑劣至极，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身上背负着几条人命而逍遥法外，恐吓自己。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破笔推算出下一个受害者的遇害时间，看着她们一个个被带向焚场。

想到此处，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涌流。寒意划过她的脸颊，像河流灌溉进农田，引得整个心的潮湿。

听到啜泣声，张极从漫无边际的呆滞中醒来。条件反射朝声音源头处望去，旁边的人愈发控制不住自己，把头深深埋进了手心。

张极赶紧从口袋掏出一团纸，急忙上前欲为泪人擦眼泪。手刚到脸前半公分处，忽然停滞了。

程枳最后那道防线随着回忆的冲击，逐渐被侵蚀得一点不剩。她没止住哭，更没能力止住哭声。此刻，夜风的声响因人的哽咽、吸气而扩大。

潮湿的不止一个人的心。

他能做什么，是所谓的安慰吗？明知是道无比难以跨过的沟却还要以局外人的身份跟她说都会好起来的吗？他无能为力，只能傻站在哪儿看程枳的肩随着一声声啜泣而耸颤。

开口说什么安慰的话，跟扒开伤口继续撒盐有什么区别。

有些时候，沉默胜过一千句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

王二狗这俩感情线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