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归家学子们匆匆的身影。
水清璃一手提着王默沉甸甸的画册和背包，另一只缠着纱布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实则总是保持在能随时护住她的位置。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上，身高差显得恰到好处。
王默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水清璃的侧脸上。
夕阳的余晖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那头干净利落的蓝色短发，在渐浓的夜色里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深邃，只有偶尔路过更亮的路灯时，才会折射出些许叛逆又冷感的蓝调。
王默有些恍惚。
记忆里那个总是沉默跟在她身后、需要她微微低头才能看到头顶发旋的小男孩，是什么时候悄然抽条，长得如此挺拔高大的？
她记得他刚来家里时，瘦瘦小小的，比她矮半个头，看人时眼神里带着小兽般的警惕和不安。
她习惯性地把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分享糖果，辅导功课，赶走欺负他的调皮鬼。
他则像个小影子，固执地跟着她，沉默地接受着她的一切好意，然后用那种越来越专注、越来越滚烫的眼神回望着她。
是从初中开始吗？
他的身高开始蹿升，嗓音变得低沉，轮廓褪去稚嫩，逐渐显露出少年人的清俊和棱角。但那时她已步入高中，学业繁忙，又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并未过多留意身边这个“弟弟”的变化。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发现，和他说话时需要微微仰头了。
那个她记忆里需要保护的小跟屁虫，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为一个拥有宽阔肩膀和修长双腿、身高足有一八五的青年。
而她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女生中已算高挑，在他面前却依然显得纤细，被他投下的阴影轻易就能笼罩。
这种认知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有点陌生，有点怅然若失，还有一点……
难以言喻的、被强烈存在感压迫又吸引的悸动。
平心而论，水清璃长得极其出色。
不是那种温润的阳光少年，他的好看带着棱角和冷感，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分明，组合在一起有种近乎凌厉的俊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时总是氤氲着冷漠和疏离，唯独在看向她时，会瞬间燃起能将人灼伤的炽热火焰，偏执又专注。
王默不得不承认，自己那点轻微的颜控属性，在水清璃这张脸和这副身材面前，毫无抵抗力。只是这份欣赏，始终被一层复杂的关系和那份令人窒息的爱意包裹着，让她无法单纯地去审视。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水清璃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姐姐？”
“没什么，”王默迅速收回视线，掩饰性地捋了一下被晚风吹到颊边的长发，“晚上吃什么？”
“姐姐想吃什么都可以。”
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开始认真思考，“回家我做？或者出去吃？东区新开了一家日料，姐姐上次说想试试刺身。”
他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回家”和“我们”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有点累，不想在外面等了，”王默摇摇头，“回家简单做点吧。”
她潜意识里，似乎也开始慢慢接受那个由他一手打造、并正被她逐步改造的空间，称之为“家”。
“好。”水清璃眼底掠过一丝愉悦，显然对她选择回家感到高兴。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车内气氛安静，水清璃放着舒缓的纯音乐，目光偶尔从窗外流转到她安静的侧脸上。
回到家，水清璃将她的画具仔细放好，便径直走进厨房系上围裙。王默想帮忙，被他轻轻推了出来。
“姐姐休息，很快就好。”他语气坚持，眼神里却写着“只想让你吃现成的”的固执。
王默只好窝在客厅那个尚且冷硬的沙发上，看着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他动作利落，洗菜切菜，热锅倒油，明明是充满烟火气的场景，被他做来却依然带着一种冷清又专注的美感。那只受伤的手似乎并不太影响他，只是偶尔需要用力时，会几不可查地微微蹙眉。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在她生病时笨拙地守在厨房门口，看着李阿姨给她熬粥，小脸上全是紧张。
后来他就真的跑去学做饭，第一次端给她吃的煎蛋焦黑了一半，他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直到她全部吃完，才抿着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饭菜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吃饭时，他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吃，时不时用公筷帮她夹菜，自己倒是吃得不多。
“你也多吃点，”王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还在长身体。”
水清璃看着碗里的菜，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漫上清晰的笑意，乖乖地“嗯”了一声，低头吃起来。那样子，竟真的有几分像是被姐姐关心而开心满足的弟弟。
饭后，水清璃收拾碗筷，坚决不让王默动手。
王默无事可做，便趿拉着拖鞋，在各个房间里转悠，继续构思着如何改造这里。
她拿出手机，搜索着家具和布艺的图片，时不时存下几张。
水清璃收拾完厨房出来，就看到她蜷在沙发一角，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认真的侧脸。
他无声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挨得很近，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姐姐在看什么？”他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她。
“看看沙发和窗帘，”王默把手机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你觉得这个鹅黄色的怎么样？会不会太亮？”
“姐姐喜欢就好。”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总要你也喜欢才行，”王默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他，“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四个字，像是最美妙的音符，精准地敲在水清璃的心尖上。
他眸色瞬间变深，呼吸都滞了一瞬。他猛地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紧紧抓住了她身下的沙发垫子，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姐姐选的，我都喜欢。”他声音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胸腔里挤出来。
王默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微软，又有点酸涩。她放下手机，轻声说：“累了，我想先去洗澡。”
“好。”水清璃立刻松开沙发垫，站起身，“我去给姐姐放水。”
看着他快步走向浴室的背影，王默轻轻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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