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氤氲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着她常用的洗发水花香,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微妙地交融。
王默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刚刚被他细心吹干的长发,发丝柔顺,还带着熨帖的温度。
她躺下,闭上眼,试图入睡。
但神经却依旧清醒。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以及……门外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踱步声。
他还没走。
王默翻了个身,面向房门方向。那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门外也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了,很轻,来回缓慢移动,透着显而易见的犹豫和挣扎。
他在犹豫什么?
王默想起刚才吹头发时,他偶尔擦过她皮肤滚烫的指尖,和他最后几乎是逃离般的背影。
还有他看向她时,那双眼睛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拼命压抑的渴望。
她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在门外的样子——
紧抿着唇,眉头微蹙,蓝发下的眼神激烈地斗争着,一只手或许正紧紧攥着裤兜里的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彻底停下。又过了许久,久到王默的意识开始模糊,即将被睡意席卷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锁转动声。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走廊微弱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王默立刻屏住了呼吸,身体保持不动,只有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极轻地闪了进来,动作小心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随即反手将门无声地合上。
房间内再次陷入昏暗,只有月光透过纱帘洒入朦胧的清辉。
水清璃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黑暗,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床上那个模糊的轮廓。他悄无声息地走近,在床边停下。
王默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尤其是……嘴唇。她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假装熟睡。
他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呼吸声变得有些重。然后,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使得自己的高度与床持平,能更清楚地看到她,也更方便动作。
冰凉的金属管盖被拧开的细微声音。
紧接着,带着清凉药香的、微湿的棉签头,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她的下唇瓣。
王默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控制不住呼吸。原来他裤兜里揣着的,是药膏。
为了……这个?
棉签的动作轻得像是羽毛拂过,沿着她的唇线,一点点地将那清凉的药膏涂抹开。他的动作专注至极,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
药膏舒缓了嘴唇上那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微刺感。但比起药效,更让王默心神震荡的是他此刻的行为。
他以为她睡着了,才敢偷偷进来,做这件在他看来必要、却又怕会惊扰她、惹她反感的事情。
他克制着所有的冲动,只选择用这种最隐蔽的方式,来表达他偏执的关心和……懊悔?
涂完了下唇,棉签又轻柔地抚过上唇。整个过程,他的呼吸都屏得很轻,生怕惊扰她。
终于,药膏涂完了。棉签被拿走。但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王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流连在她脸上,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薄荷的清凉和一丝他独有的味道。
时间仿佛静止了。月光下,他单膝跪在床边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又像一个在禁忌边缘徘徊的信徒。
忽然,一点极其轻柔的、近乎幻觉的触感落在她的唇角。
不是棉签。
那是……
他指尖的温度。
只是轻轻一碰,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抚摸,就像蝴蝶停留的瞬间,便迅速撤离。
随之而来的,是他一声压抑得极低的、沉重的呼吸,带着无尽的渴望和同样深重的克制。
然后,他站起身,脚步比进来时更轻、更缓,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将门重新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直到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王默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唇上残留的清凉药膏和那一闪而过的指尖触感,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药膏的清凉似乎一路渗进了心里,搅起一片汹涌的、复杂的涟漪。
这一次,她翻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尖似乎还能隐约嗅到那缕清冽的气息。
睡意终于席卷而来,这一次,她沉沉睡去,唇边无意识地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