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璃并未将她放回婚房,而是径直抱向寨中地势最高处的祭坛广场。
晨曦已彻底驱散薄雾,金色阳光洒满以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中央矗立的古老图腾柱肃穆庄严。
早有侍奉圣女的巫祝与族老等候在此,见到水清璃抱着赤足的王默走来,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化为更深的敬畏,纷纷躬身行礼,无声地为二人让开道路。
水清璃小心翼翼地将王默放在图腾柱下专为她设的铺着柔软兽皮的座位上,甚至单膝跪地,旁若无人地握起她一只冰凉的赤足,用自己洁白的袖口,仔细地、温柔地替她擦拭沾染的细微尘土。
“地上凉,下次不可如此。”
他仰头看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广场周围肃立的寨民们眼中流露出羡慕与欣慰。圣女大人与这位中原姑爷,当真是鹣鲽情深。
王默指尖蜷缩,强忍着抽回脚的冲动。
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熨帖着她冰凉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所有情绪,只轻轻“嗯”了一声,乖顺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穿着不同于本地苗人、服饰色彩更为斑斓绚丽的青年男子,在两名寨中引导者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壮,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手腕上套着几个沉重的银镯,行走间叮当作响,眉眼带着南疆密林特有的野性不羁。
“黑苗峒的使者,巴雄。”
一位族老低声向水清璃和王默介绍,语气略显凝重。
黑苗与白苗素来因领地与旧怨有所纷争,关系微妙。
那巴雄目光直接掠过水清璃,灼灼地落在王默身上,右手按胸,行了一个黑苗的礼节,声音洪亮:“听闻圣女大婚,我家族长特命巴雄前来道贺!”
他说的苗语带着浓重的黑苗口音,目光大胆地打量着王默,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某种侵略性。
水清璃缓缓站起身,挡在了王默身前一半的位置,姿态依旧温文尔雅,却无形中隔断了巴雄过于直接的视线。
他微微颔首,用流利的中原官话道:“有劳使者远来,水某代内子谢过贵峒族长美意。”
巴雄似乎这才正眼看向水清璃,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属于丛林猎手的锐利:“你就是那个中原人?”
他改用略显生硬的中原官话,语气算不上客气,“我们南疆的圣女,可不是娇弱的花朵。”
“你……护得住吗?”
话音未落,巴雄手腕一翻,一道乌光悄无声息地直射水清璃面门!
那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挑衅。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水清璃却仿佛早有预料,甚至连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都未曾改变。他只微微偏头,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地一夹——
一枚通体乌黑、尾端淬着蓝芒的细针便被他稳稳夹在指间。
“使者这份贺礼,倒是别致。”
水清璃语气平和,指尖微一用力,那毒针便寸寸碎裂,化作粉末从他指缝间飘落。
他抬手间,袖风拂过,那点粉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举重若轻,深不可测。
巴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轻慢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凝重。
王默坐在后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水清璃显露的这一手,远超她过去所知的“略通防身武艺”的范畴。
他身上的迷雾,似乎又浓重了一分。
她适时地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水清璃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与担忧:“清璃……”
水清璃立刻回头,所有面对外人时的疏离与深藏不露瞬间化为温柔,握住她的手:“吓到了?没事,只是使者与我开个玩笑。”
他语气呵护,仿佛她真是受不得半点惊吓的娇花。
巴雄看着这一幕,浓眉拧起,似乎对圣女这般依赖一个中原男子颇为不满,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水清璃转身,从容不迫地与巴雄周旋,言语温和,却滴水不漏,将黑苗使者隐隐的挑衅尽数化解于无形。
王默安静地坐着,目光掠过水清璃挺拔的背影,掠过巴雄不甘的眼神,再望向广场周围那些对她充满信任与敬意的族人。
心口母蛊微微发热。
她悄然运转内力,一丝极细微的、源自圣女血脉的感应扩散开来。
她“看”到了更多——隐藏在围观寨民中几个气息明显不同于苗人、内力沉厚的身影,他们姿态恭敬,目光却偶尔会极其快速地、不易察觉地与水清璃交汇。
还有那巴雄,他看似粗豪,但腰间悬挂的那个兽骨图腾,隐隐散发着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那绝非普通贺礼。
这小小的苗寨,早已暗流涌动。
而她,不再是那个被情爱蒙蔽双眼的单纯圣女。
水清璃打发走了巴雄,回到她身边,语气带着歉意:“扰到你了?南疆各族关系错综,日后这类事,交给我便好。”
王默抬起脸,眼中水光盈盈,全是信赖与托付:“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阳光落在她苍白却绝美的脸上,纯净无瑕。
水清璃眸色微深,笑意温柔得能溺毙人:“好。”
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唇瓣温暖。
王默嘴角弯着,心口的母蛊却骤然灼烫了一下。
痛吗?
不,是兴奋。
猎杀,才刚刚开始。
而舞台,绝不会永远局限在这南疆一隅。中原……她总会去的。
去他的世界,看看这场戏,到底该如何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