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垂着头，眼睛落在书本上，似乎已经开始认真看书了，橘桑也不好再打扰，她靠在身后的墙上，默默地看着门。
喉咙一阵瘙痒，橘桑伸手揉了揉，却丝毫没有缓解，她一摸口袋，刚拿了出来，旁边的少年一把抢过，眼神凉凉地看着她，“医院严禁吸烟。”
橘桑被看得讪讪的，“我出去抽？”
江裴然似乎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又一把丢回她怀里，像当初的口香糖一样沿着抛物线落在她手里，他声音沉沉的，“就不能忍忍？”
橘桑笑了，少了几分之前那般的拘谨，“裴哥的烟瘾或许比我还大，让我忍？”
江裴然不说话，伸手从口袋里一阵摸索，橘桑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最后少年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毫不犹豫地丢在她怀里，声音淡淡的，“我不抽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
橘桑刚想解释，少年眼神落在她身上，眼皮慵懒地掀起，“我戒烟。”
“……”大可不必。
“我没资格说那句话，但是并不无道理。”
橘桑看他，只看到他的眼神缓缓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声音凉薄，“学生该有学生的样子。”
“你是女孩子，更不应该抽了。”
橘桑不说话，被他说得脸皮发烫，手里的两盒烟温度格外地炽热，似乎要灼烧她的手心。
她攥得有些难受，又不好再去抽。
江裴然也不说话，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橘桑忍得受不了了，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少年却伸手，猛地拉住她的手，又收了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橘桑怔怔地看着他，又抬手看了看手心里多出来的口香糖。
她最爱的——薄荷味口香糖。
“橘桑。”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却低着头不看她，声音平淡地像曲线平滑的海面，只有风声略过心底。
“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生命里专属的那份温柔，你我都不会例外。”
“如何让自己被人温柔以待，要以自身为点出发。”
“没有哪个人的人生都会过得跌宕精彩，也没有哪个人会成为哪个人的救赎，没有谁因为谁的出现而一生悲哀。”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精彩，明天和意外，谁又知道哪个先来？”
“别等别人，要等自己。”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念给她听，还是念给他自己。
江裴然掀了掀眼皮，半开玩笑，“我看得到你的心，是黑的。”
橘桑：“……”
她烟龄才一年多吧？应该不至于肺都黑了。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江裴然心情很好，唇角默默地勾起，眼睛里潋滟着光芒。
橘桑不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思考他说的话。
江裴然也不紧不慢，过了两分钟，少女撵着手指，打开了一片口香糖，丢进嘴里。
江裴然看着书，余光中全是她落在地上的影子，唇角悄悄上扬。
抽烟容易学，戒烟难。
就像瘾，碰到遍体鳞伤，碰不到心脏焚烧。
橘桑坐回椅子上，嚼着口香糖，偶尔吹几个泡泡。
无聊了，随便找话题，似乎刚才的沉重不曾发生，“你的小女朋友呢？”
她突然想到，之前江裴然拐弯抹角夸她好看的事。
“没有。”
橘桑差点被呛到了，“毁尸灭迹了？！”
“人家哪得罪你了？”
“……”江裴然抬唇，“她很好看，身材很好，不喜欢染发，不喜欢抽烟，学习成绩好，又会跳舞，性格又温柔，喜欢帮助别人，她哪里都有，只是有个缺点——”
橘桑三观被惊到，“一个缺点就灭了人家？”
“不存在。”
她脸色瞬间变了，一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下次听人把话说完整了再回答，容易误会，”江裴然勾唇，“想听我夸你就直说，拐弯抹角不好玩。”
根本没有好吧？
橘桑咬唇，看着江裴然情绪不外露却依旧感觉得到他心情愉悦的样子，心里憋得难受。
索性不说话了。
江裴然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看书，只是思绪有些飞远，看来看去，翻来翻去，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
寂静的长廊只有书页翻叠的声音。
橘桑无聊地嚼了几片口香糖，最后一片准备丢进嘴里时，少年伸手拿了过来。
这人，怎么有这种爱抢人东西的臭毛病。
“别吃了 ，”江裴然头也不抬，“小心得口腔癌。”
橘桑：“...”
没看医生都被人算出这身毛病会惯出多少的疾病。
她应该考虑一下她这个头发是不是会得脑肿瘤之类的？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又有些刺眼。
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橘桑一惊，立即迎上去。
阿克斯脸色恹恹的，直接掠过她，坐在江裴然身边。
江裴然：“……”
他皱着眉看着这个异样的少年，心里掠过一抹难辨的奇怪。
“阿克斯，你……没事吧？”
阿克斯不说话，头垂得更低了。
江医生拍拍胸脯：“没事！我的同事说他正常的很，还会气得踹桌子。”
进这个门的人都有点脾气，说自己是正常人，连天文地理都能掰扯出一大堆。
橘桑不放心，又叫了一次，“阿克斯？”
阿克斯就像爆发了一样，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怒吼，“我怎么样？你有关心过我怎么样吗？咳咳……”
因为动作过于激动而牵扯到伤口，阿克斯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抵心口的背叛来得痛苦。
橘桑和江裴然和江医生三人同时被吓到。
他念着并不熟悉的z文，甚至舌头还有些打结，“我自以为的相遇是上帝给我们的缘分的安排，我满心欢喜地相信你，喜欢你！可你呢？我满腔的热情被人当做傻子，当做神经病带来这种地方！”
“欺负我不认识z文？！”
“为什么你能对我那么残忍！”
少年说着说着，眼眶发红，语气软了下来，“我孤身一人在异乡，只有姐姐一个人了，为什么姐姐要这样对我……如果姐姐不想认我……我……”
到嘴边的离开又舍不得，只能咽下这口气，“姐姐知道，我不懂z文，可医生说的话我都清楚，我都明白。”
“可是我就是一个正常人啊，为什么我的兴奋你感受不到，我的开心你一笑而过，还要把我当做一个傻子……为什么？”
橘桑心脏一阵抽疼，她看着面色苍白又痛苦的阿克斯，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不知所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可是他贸然出现在她的世界，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轨迹。
除了他的名字，她不知道都不了解他。
她会有顾忌，很正常。
她没有办法。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是她的错。
只是阿克斯在知道她在算计了他之后还是淡然地走进她设的圈套里，她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怨她，理所应当。
“姐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阿克斯跪下，伸手弱弱地拽着她的衣摆，眼神难过又痛苦地看着她，眼角滑下一行泪。
橘桑刚伸手拉他，一个年轻男人煞风景地从诊室里凑探出一个头，“诶，刚才还觉得挺正常的，原来是装的，果然有点病！快给我回来！”
橘桑：“……”
江裴然：“……”
江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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