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人似乎是打累了,厌烦了,嘴上骂骂咧咧地离开。
这里的规矩森严,他们刚离开就有人过来,男人伸手恶狠狠地将阿克斯拖起来,随意丢在一旁的路上,然后清理那片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草。
橘桑赶紧爬过去,看阿克斯。
他躺在小路上,脸上青青紫紫的,浑身的疼痛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似乎是肋骨断了,他疼得一脸的汗,却不敢呜咽出来,怕再遭毒打。
“阿克斯……”橘桑的心脏疼得难以忍受,她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她记得阿克斯说过,“姐姐是最好的止疼药,有姐姐在,阿克斯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就像生活没了活下去的指望,眼神空洞洞的就像一副行尸走肉。
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橘桑眼神落在阿克斯的肚子上,他实在饿得不行了,骨瘦如柴,此时的阿克斯似乎还小点,大概十三四岁多。
就像一条泥鳅。
将草坪处理得仿佛恢复原样的男人回头走过来,嘴上骂骂咧咧,又几脚恶狠狠地踹在阿克斯的身上。
橘桑眼睁睁地看着,却摸不到,心里却把这些西方面孔的人打了几百遍,“混蛋!”
阿克斯粗喘着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下,可他却毫无察觉,睁眼四处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可四处空荡荡,就连刚才鸡腿掉在地上的地方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痕迹。
橘桑看得心疼,在这一瞬间,对所有恶意的善意的殴打都充满了憎恨。
阿克斯似乎是放弃了,摔回了地上,想休息一会。
却又来了人,踹他,打他。
阿克斯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离开。
没有了那副小孩子心性,没有了幼稚可笑的行为,他就像一个成熟的大人,独自抗下了所有。
这里却变态到极致,连一处小路都不肯给他休息一下。
橘桑看着阿克斯离开的背影僵硬又落寞,他捂着腹部,一步一步,尽头似乎是天堂,走过去了就解脱了。
“阿克斯……阿克斯!”橘桑猛然惊醒,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久久才反应过来是做梦了。
可是,真的是梦吗?
那么真实。
橘桑摸了摸额头,发现一头的汗,却没那么烫了,身上也盖了几张厚厚的被子。
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橘桑起身去看。
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江裴然从厨房出来,清冷英俊的脸上擦了很多面粉,看着有些滑稽,他围着围裙,一脸诧异,“你醒了?”
橘桑停在最后的三步台阶,穿过几米远的距离看着他,一开口,声音都哑了,“你怎么来了?”
还进厨房。
橘桑看着湿漉漉的地面,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江裴然看到她脚上没穿鞋子,眉头轻轻地皱起,伸手摘了围裙,朝着她走过去,张开手,“抱。”
橘桑:“?”
少年解释,“发烧了别轻易碰冷水。”
有点尴尬。
他们好像也不是很熟。
橘桑咬咬唇,江裴然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也不好再矫情,倾身俯下,双腿夹在他腰间。
少年将她往上抛了抛,双手握成拳头,只是有力的臂膀夹住她的身子,才不至于让她掉下来。
只有悄悄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少年的心思。
江裴然将她抱过去,放在沙发上。
“在煲汤,等会就好了。”
“先吃点饺子垫垫肚子。”
江裴然又围上围裙,脸色不变,“冬天快来了,得注意点身体,病倒了难受的只有自己。”
“你怎么来了?”
江裴然端着饺子的动作一愣,语气难辨,“你弟弟不知道有什么事,打电话让我过来。”
阿克斯?
橘桑又想起那个梦,那样窒息的温度似乎还环绕在她身旁,她浑身发冷,“他呢?”
“不知道。”
橘桑伸手想拿手机,骤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没有拆绷带。
可是,她并没有给阿克斯买手机,他平时也只是无聊的时候玩她的笔记本,也没有主动提过要手机,他又是怎么联系江裴然的呢?
“他怎么给你打电话的?”
江裴然眉头不挑一下:“用电话打的。”
橘桑:“……我说他用什么给你打电话?”
“电话啊。”江裴然皱眉看她,“难不成还是顺着网线爬过来通知我的?”
“,”是她表达的方式有问题吗?
“他给你打电话的是座机还是手机?”
江裴然更加迷惑了,“电话亭。”
“你怎么知道?”
江裴然看傻子一样看她,“他有手机?”
江裴然总是语出惊人,但似乎又没有什么毛病。
橘桑:“……”
可是,阿克斯又怎么知道江裴然的联系方式?
诸多的疑问都盘踞在她心头,橘桑有些闷闷的,总觉得那个梦是不好的预兆。
江裴然端了饺子过来,放在她面前,眼神轻挑,“好点了吗?”
橘桑点点头,“没怎么晕了。”
“这几天的日子总是反反复复地冷,你虽然住在校外,方便加衣服,但是也要注意身体,病倒了难受的只有自己。”
“你刚才说过了。”
江裴然不以为然,“是吗。”
平时她不会下厨,都是张妈做饭的,每次张妈一有事她就得喝西北风。
上次张妈回家照顾儿媳妇坐月子,虽然做了她一个星期的饭菜,但是后面还是吃外卖,泡泡面,吃火锅。
吃得她胃都快废了。
没想到,江裴然竟然会下厨。
“你厨艺真好。”橘桑看着包得精致的饺子,毫不吝啬地夸赞。
她动手拿一个碗,夹出来,给阿克斯留着。
阿克斯最喜欢吃饺子了。
江裴然:“不好怎么行?”
“嗯?”
“不然没人嫁。”
橘桑夹得美滋滋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裴然,“你……”
“很奇怪吗?”江裴然面不改色,“现在不都追崇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男人形象?我早点努力,早点成家。”
“也……”不用那么急吧?
他才十六唉,就想着以后的事情了。
江裴然一脸平常,“从今天开始,要精心塑造自己,”
“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拿着一颗糖追着大人养吧。”
江裴然眼神沉沉地落在饺子上,略带嘲笑,“我不努力,老婆就被别人娶走了。”
橘桑:“……”
难怪,江裴然现在开始看书学习,也许是到了年纪,懂事了,就认真了。
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
高一,才刚刚开始。
江裴然咬了一口饺子,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昨天月考,我考了三十四分。”
要不是这个成绩太少,橘桑都以为他是在凡尔赛了。
江裴然皱着眉,“英语太难了,我还在琢磨。”
离他上次考试的两分已经进步很大了。
橘桑咬着饺子,“就英语?”
“语数和其他的我在行,只是英语有些犯愁。”江裴然眼神难辨地落在橘桑身上。
“我向来对语言不感冒。”
橘桑只是沉思着。
“现在沈熔玉在给我补习,”看她这副踌躇不前的样子,江裴然又加大剂量,“只是我学得有些差,总是气哭他。”
她向来成绩好。
只是当时不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念高中。
不然他们就是一个高中了。
江裴然想得有些怅然,青春里少女的模样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橘桑思绪混乱,咬着手指头。
“只是现在总是忙着学习,很多时候都抽不出空。”
橘桑咬得更狠了,夹饺子的动作变得更慢。
江裴然嘴角上扬,也不好逼得太紧,“我现在寻思着,先缓缓。”
“或许心情好了,学得就快了。”
“橘桑……”他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姐姐!”少年奶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江裴然的话。
江裴然脸色铁青。
橘桑转头看他。
阿克斯穿着的卫衣被扯得稀巴烂,与梦里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重叠,橘桑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了?!”
橘桑将他转了两圈查看他身上,确认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阿克斯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没有了病态的苍白,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更加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