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也许燎源

入秋了，莫斯科晚风稍凉，段原杵在天台将外套裹紧了些。二楼楼层不高，有了意识的风将视线下的车流人群与灯火阑珊的喧闹声吸入没了声响，吹去是与他不在同一个空间的荒凉之地，带去了野花烂漫。

他拒绝了白人朋友的whisky和出租屋后草坪上人火喧腾的晚会。此刻的孤独是年幼时理解不了的，他随手将吹乱的发丝捋向脑后，无拘无束的风将两指间夹着的还未濡染一口的烟虚耗了大半，也许风也有烦恼吧。他向着灯火昏暗处望去自嘲般动了下嘴角，在烟雾弥漫中眯着眼利落将烟掐灭。

还是回去看看吧，他说。

“十八岁的叛逆少年终于想家了？”白人朋友用着不太流利的中文与他打趣到。他没接话，将他刚刚拒绝的那杯白色液体一口猛灌，辛辣在咽喉里挥之不去像是要冒出烟。他低眸定了回去的车票。

三年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那个春风不喜心高气傲的少年已暗自长大成人。提前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挺括又落拓，习惯性在最上端解开一颗扣子，他眉目间还是有着藏匿不住的少年气，只是当初的少年侠气已消失殆尽，胸腔燃烧的血早已被无声浇灭。

未与任何人提及，也不需要别人轰轰烈烈的衬托。租了一辆零五年吉普车略显生疏的开向南边的双桥。他单手靠窗撑着脑袋，窗外吹往耳边的风含混着发动机引擎的声音，将脑海装满了那个戴着笨重的头盔，骑着摩托一路飞驰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天桥人群潮涌与以往只增未减，他站在略僻静的桥沿底端，下意识地侧过脸，视线向远处的地平线瞥去，瞳孔一震，泛着湛蓝的天和晨曦的光将视野无声淹没。昨晚应该是下了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让人心头一阵阵地柔软。有的灵魂生来就敏感易燃，回忆被层层掀起如浪潮汹涌袭来，曾有个少年总喜欢带着一本书常常在身边，心里装着截然相反的冰。

“啧，小言言，别整天哭丧着个苦瓜脸，笑一个，嗯？”他带有挑逗意味的眼睛夹含着潮汐的涌动。

“小言言，你若冲我笑起来，我一定会心动。”他嘴角噙笑，眼神清亮，语气里满是他少年的坦诚。

在短暂的缓神后，他从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段原，我要去英国留学了，保重。”

两秒冰冷的语音终于是把他炽热的心杀死，没入陨石撞裂瞬间的尘埃中。

后来再也联系不到他。

今年莫斯科的秋天依旧是那么热烈,落叶飘得四散，缓缓砸在肩膀上，生硬的发疼。

秋风将干涩的眼睛吹出些许泛红，他站在被黄昏渲染了一片暖色的槐树下，垂睫咬住香烟一端轻轻点燃。身后突兀响起是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他抬眼动作一顿。

“段原，我回来了。”

--你是年少的欢喜

THE END

◎祝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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