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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花起也花落

那时花起也花落

老人常说,每一座城,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人们步履匆匆,忘记了停下来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冬门虽然不大,可它作为中朝两国的边界,也时常会吸引不少游客前来观光。只是来过的人,大多失望,因为它实在是没什么风景。冬门仅有两个旅游景区,一个是名叫日光的一座山,还有一个——不知是冬门因它而命名,还是它因冬门而命名的一条江,冬门江。

冬门江畔是一个广场公园。从围在它四周厚重的石墙前走下去。先是一个硕大的平台,走几层阶梯,就到了一览无余的广场空地。这平台是冬门市领导特意建设的。你别看冬门屁大点地方,可这里的领导阶层一个比一个有情操。每每搞点文化节,旅游节,冰雪节,场地都定在这个平台上。平台的对面是宽大的观众席,呈阶梯状,每次抢不到位置的人都跑到这个地方,仿佛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观众席的东北角是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馆,听上去挺高级的样子,走进去里面陈设的物品也都在前面摆张纸写上“请勿触碰”。没有人知道这些商品的真伪,但凡是写着“请勿触碰”的东西人们大多觉得高级,因为有一种高级,叫做距离。

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普通程控喷泉。这喷泉平日里几乎一口水都不喷,只有在特殊的节日才会偶尔喷上几口。喷泉的下方围着一条50厘米深的四方过道,把堆积在喷泉中心的水引流到里面,供夏季时小孩到这里玩耍时趟水。喷泉的左侧是一座四角凉亭。进出口的上方高高地挂着一张牌匾,上面写着‘冬门江畔第一亭’。亭子虽是由防腐木制造,可倒也架不住常年的日晒雨淋。和对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馆相比,这个亭子好像更有历史气息。

程诺,墨染和曲舒音三人进到这个亭子的时候已是午后。漫步把冬门江逛了一遍,再坐下时都有些疲倦了。程诺去亭子周边的一家商贩买了些零食和三杯果汁,分别递给二人,然后把自己那杯的吸管塞进嘴里拼命地吸了几口,缓缓神,不自觉地坐在了墨染身边。

半晌,曲舒音率先打破沉默,指着亭子上的牌匾说道:“程诺,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牌匾,小时候来,你总说‘冬门江畔’不好听。”

程诺点点头,“确实,略显多余。”

墨染好奇道:“为什么多余?”

程诺见墨染主动询问,心想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时机。于是咳咳嗓子,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一板一眼的东西是最没有美感的。我们不妨把这四个字拆开来读,比如‘冬门第一亭’,有没有一种大气,宏伟的感觉;再比如‘冬江第一亭’,是不是很婉约,犹似身处江南小镇,脚踩青石。可它非要叫全名,就显得很固执,很老派,一点也不美。美的东西应该是做减法的,残缺即是永恒。”

墨染听后惊叹:“哇!程诺你好厉害,这就是文化人的解读嘛,果然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甘拜下风。”

听完墨染的夸奖,程诺红着脸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可实际上程诺的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这时曲舒音把墨染拽到跟前,凑到耳边小声对墨染说:“你看我早就告诉你了吧,程诺是真的很有才华。”

墨染莞尔一笑,转身问道:“程诺,听小音说,你还会背很多古书?”

程诺傻笑道:“很多不敢当,只是略微精通一二。”

墨染拍手叫好,“太好了,那你快让我见识一下,就背个……《春秋》怎么样?”

程诺大骇,连忙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油。他眼见墨染一脸期待的样子,再看曲舒音一脸的自豪。他突然把矛头转向了曲舒音,连着给曲舒音送了几个眼神,眉宇间仿佛在不住地咒骂曲舒音说“你这是到外面给我瞎传了什么谣言!”程诺知道这《春秋》乃是出自孔夫子之手,可到底是本古代史类书籍,是记载历史的啊。他连看都没看过,更何谈背诵呢?再说背一本编年体史书的意义何在?程诺自知今天是栽了,认识曲舒音五六年,总算意识到交朋友这件事还是需要有所保留。

程诺苦笑道:“哈哈,想不到你还看过《春秋》呢!其实古书背诵不难,只是这春秋啊,篇幅太长,而且枯燥乏味,不背也罢,不背也罢!”说完又干笑了几声。

但这话程诺说完就后悔了。他想自己和墨染刚刚认识,人一女孩,提出点她认为你能做到的事,你都不办,这可不利于日后的关系发展。于是程诺赶忙又说:“你看过《论语》嘛?《论语》好啊,大智慧,我给你背《论语》怎么样?”

可墨染却撇撇嘴,摇头道:“《论语》不好,它不是孔子一个人写的,还有它弟子在其中搅和,不好不好!我喜欢古典文学,但要么是一个人写的,要么就是不止一个人写,纯收集的那种。不然你给我背《诗经》吧!”

程诺心里暗暗叫苦。不过和根本没看过的《春秋》相比,《诗经》程诺还是看过的。早在程母给程诺买古书的时候,那一摞书中就有一本《诗经》。可程母没让程诺背诵。程诺空闲之余自己翻开来看,被里面的几首诗吸引的不得了。其中就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程诺觉得它押韵,朗朗上口,便每天读上几遍。于是久而久之,就背了下来。可就在程诺沾沾自喜的时候,有一天程母在厨房做饭,程诺背着手假装大诗人一样走到母亲身边,张口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本以为母亲会夸他,不料程母一巴掌打在程诺脸上,骂道:“小兔崽子!才多大就跟我在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让你求!让你求!”

打那以后,程诺恨《诗经》入骨,以为里面写的尽是男女情爱之词,便把书扔到一边,任由灰尘打落,也绝不再翻阅。

于是程诺笑道:“《诗经》我不怎么喜欢,虽然经典,但我仍然保持我不喜欢的权利。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眼见墨染失落,程诺忙展开话题,问道:“看来你也很喜欢古典文学,你有没有最喜欢的诗人或者词人啊?”

墨染想了想,“有的,我喜欢纳兰容若和仓央嘉措。”

程诺激动地跳了起来,拍手道:“纳兰容若!我也很喜欢他,他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既浪漫又无奈,生动啊,直接写到人的心坎里去了。仓央嘉措嘛,是不是那个“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是啊是啊,仓央嘉措也很浪漫,布达拉宫也一直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那以后我们一起去。”

墨染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看着程诺,像是看着一个姗姗来迟的知己。

“好啊,一起去!”

少年人的承诺总是那么轻易,好像只要说出来就一定可以实现。不论远近,不问东西。

一道落日的余晖打入了墨染的眼底,墨染看看天空,站起来道:“现在天黑的早了,可能秋天又快要过去了吧!我要回家了,再晚点爸妈该担心了。”

曲舒音道:“是该走了,想不到一聊聊了这么久。我和墨染顺路,程诺你呢?”

程诺笑着轻轻拍了下曲舒音的头,说:“家搬到教育局跟前心气儿高了,忘了之前住哪了?我沿着这条江坝一直往东走,不就到家了嘛。”

墨染拉起曲舒音的小手,和程诺告别,“程诺,很高兴认识你。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名字。你也不许忘了我,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得给我背古书呢!”

程诺笑道:“好,那我们下次见!”

“下次见!”

小时候的我们以为时间好长,下次见的距离,应该也就是三五天,一两月。可后来我们渐渐长大,才发现这世上最漫长的时间,就是当某个人突然和你说了下次见。

后来程诺上了初中,成为市三中的一名学生。那一次的语文知识竞赛,便也在日夜推移中渐渐告终。那就好似一轮明月,从升起时就会预料到降临的一刻。程诺虽是获得全市第二的荣誉,但却有第一名居于程诺之上,叫程诺与参加州赛的机会失之交臂。少许的失落自是有的,也明白了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太过自负的道理。但是更多的,则是喜悦。欢喜于自己不必再被诸多密密麻麻的题目所困扰,与月夜相伴的日子,自然是不复存在了。

屈指算来,自那日和曲舒音游玩与墨染邂逅以后。程诺看着窗外的桃花凋零又再次盛开。这年复一年,匆匆数日已过,他已是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没与她们二人相见了。程诺以为,初中新生登校,备不住她们二人会来三中上学呢。可是当自己将贴在墙上的新生名单反复浏览了三遍以后,才知道那上面没有她们二人的名字。然而这市里的初中仅有两所,那曲舒音和墨染自是在六中了。

程诺初中的班主任姓赵,是一位教语文的老师。报道那天,正赶上秋风瑟瑟的九月,但那一日却是格外的酷热。赵老师身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旗袍站在教室门前等候。满脸的笑容,在期待着她即将到来的学生。

待大家纷纷就座,赵老师才缓缓关上班门,走到讲台前细细的打量。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程诺遥远望着赵老师,心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然起敬。那件旗袍上的纹路是朵朵梅花,隐隐间好似从骨子里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才气。凭借着程诺微薄的文学底蕴与洞察能力,他几眼便知赵老师的身上有着许多深藏不露的才华。只因修为尚浅,所以程诺自是捉摸不清赵老师的文学功底。就好比一幅清晰的画卷,被隔上纱布后的朦胧。

半晌,赵老师推了推眼镜,微笑说:“首先,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姓赵,是一名语文老师。从今日起,我将和大家共同学习,生活三年。”

短短片语,程诺心知赵老师谦虚了许多。于是猜疑的心思更加严重,希望能够早些了解这个老师。忽听赵老师继续说道:

“刚刚建立起一个新的班级,我和大家还尚未熟识。所以我早有准备,在昨天为大家精心裁剪了一些彩纸。现在我发给大家,大家在纸上写下你们的姓名,爱好,以及对新生活的向往。倒也不急,明天交给我就行。”

同学们纷纷接过彩纸,满心欢喜地放进书包。随后等挂在墙上的钟表辗转到九点钟,大家便去到操场上准备军训。程诺的班级在学年里算得上是好班,所以给班级派来的教官是一名当兵七年的武警。军训的第一项是站军姿,简单来说就是让同学们在烈日下暴晒,等待着被初阳所蒸融。十分钟不够再练二十分钟,然后休息少许的三分钟再继续练习稍息立正。这一天下来,程诺感觉这本能支撑自己走路的腿,早已变得颓废不堪,不能再为自己所用了。

不过退一万步讲,第一天的训练量自然是少得许多。所以还不到五点,程诺便回到家中。程母只是简单的询问了程诺新学期生活如何,之后便再不言它。程诺吃过晚饭,拿出彩纸用他所有的文学功底尽情发挥。之后见天色渐晚,便草草洗漱,早早睡下。

次日的阳光破窗而入,程诺在程母的催促下蓦然惊醒,到柜子前翻看手机。当荧屏闪亮,“6:40”的字眼映入眼帘,程诺心里一惊,知道上学快迟到了。这才刚刚开学,第二天就去迟到未免显得不识大体。于是程诺顾不上吃早饭,拎起包破门而去。

幸好,铃声在程诺进门的一刻响起。他赶忙点头问好,再匆忙就座。赵老师仍如昨日一般身穿旗袍,只不过这次的纹路换成了朵朵兰花,美丽至极。当然,赵老师没有忘记昨日布置的作业,见大家都已到齐,便说:

“你们的资料都写好了吧!现在第一排的同学下地收,我看过以后把它张贴到侧面的黑板上。”

同学们一听,都赶忙从书包里抽出那张彩纸。程诺也是。心想自己昨日在彩纸上大展文采定会为老师所欣赏。他欣然地拉开书包拉链,在层层书本中寻找着那张彩纸。只是第一排的人都已经到跟前了,程诺的那张彩纸还是没拿出来。几番寻找,程诺只得呆望着同学,无奈地说了句:“没带。”

随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全班同学,就仅程诺一人没有交上资料。于是赵老师吩咐大家等候,叫程诺出班。当程诺走过同学身边时,他真实的感觉到自己那已炙热通红的脸颊,和已经砰砰作响的心跳。这等情形,可要比自己迟到还更加难为情。他一边掩面,一边加紧脚步向门外走去。

站在门外,赵老师问道:“什么原因呢?”老师的语气柔和,款款入耳,倒也丝毫没有训斥之意。

程诺低下头,实话实说:“对不起,老师。早晨出门太急,忘记带了。”

赵老师听后笑了笑,“没关系,你叫程诺对吧。小升初考试是以全班第三的成绩考进来的。很不错嘛。看你的学生手册上,你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评为“阅读之星”,你很喜欢看书吗?”

程诺点点头。随即便看见赵老师的眉毛上挑,嘴角轻抿着,说:

“都看些什么书呢?”

“历史。”程诺轻声说。但随后又附上一句:“武侠。”

“历史武侠?它们两个好像不能混为一谈吧!”赵老师笑着说,“那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偶尔也会读读散文,龙应台,毕淑敏的。”

赵老师欣然道:“很好!现在像你这样生活在科技时代里的孩子,很少有人再读书了。”

“是!若不读书,我真想不到在这科技时代里还会有什么有意义的事。而我也很是庆幸,在我有生之年,还存在着纸质书籍。”

话音刚落,赵老师便已是对程诺刮目相看。想不到刚入初一的他,竟会有如此的言谈举止。于是抬起手,轻抚程诺的发丝,说:“我也很庆幸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明天记得把彩纸交给我,先回去吧。”

程诺道了声谢,转身走进班级。

军训结束以后,程诺的初中生涯算是彻底开始了。习惯性的上课下课,习惯性的写着那早已厌倦已久的作业。所有科目的老师程诺都已见过,但是综合起来,程诺还是觉得数赵老师的语文课堂最有意思。到底是他从小与文字结缘,使他好似天生无法对语文产生抗拒。开学一周有余,赵老师突然提出一个想法。叫大家各自准备一个笔记本,称之为读书笔记。

所谓读书笔记,简单来说就是对文章的自我剖析。赵老师说,这是要锻炼大家的分析能力。这个方法在她教的前几届里从未用过,只从这一届开始兴起。赵老师怕大家不会整理,便简单的构造了一个模型,如何如何那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程诺接过单子,看到最上面的一行写着“一览众山”。如何抒写,就是对文章进行一个知识梳理,文言文也是如此。接下来是悟情析理,就是初读文章后对文章的感悟。其次是含英咀华,从文章中挑选出好词好句进行咬文嚼字。再是浮云遮眼,提出质疑。犹似这样,一篇读书笔记才能算是完成。

初中的语文课本,第一篇文章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程诺拿着一本空白的笔记,还不知这第一篇读书笔记应当从何下笔。初出茅庐,便让他们品读鲁迅的文笔实在是有所难度。但是,赵老师却在刻意的强调着,叫大家把书翻到第二十一页。

同学们照做,将书翻到了第二十一页。谁知赵老师竟不讲第一单元的四篇小说,而是先跳到第二单元讲起了文言文《伤仲永》。程诺心里不解。他记得上小学时,语文老师都是将文章一一讲解。虽不去提及讲解程度的深浅,但都是按部就班,毫不遗漏。程诺再次将书翻回到第一单元,仔细地浏览了每一篇小说的作者。鲁迅,巴金,郭沫若。这些可都是在文学论坛上叱咤风云了十好几年的人物。怎么到了初中的课本上,他们的文字就变得不值一提了吗?

赵老师深知,自己的此举定会给同学造成疑惑。于是见同学们都已准备就绪后,便赶忙解释道:

“既然上了初中,就要习惯初中所有的答题模式和答题技巧。所以我们首先要做到的,是将小学的语文答题套路全部忘掉。因为初中的语文试卷,和小学的语文试卷完全不同。我之所以先讲文言文,是因其中有着关于考试的考点。而那些现代文,有的时候我们只是当作一种情操去陶冶,少讲,亦或是不讲。”

那初中的语文教材算是白编辑了,干脆将所有知识点归拢在一起合成一本书最好。既省时还省了拿书的重量,何乐而不为呢?大家还都高兴。程诺这样想着。

“好了,现在大家按照我给你们的模型,自己整理好思绪开始写吧。写完组长收上来,我批阅后明日再讲。”

随后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都在认真的伏身作字。程诺也是一样,将自己所积累的言语学以致用。

第二天的语文课,赵老师满心欢喜的对这本本笔记做了个总结。说是大家都很用心,认真对待这个笔记。说完后,赵老师倒也不急着吩咐同学发本,而是对大家说:

“与大家相识了一周有余,班上的各项干部也都有所确立,课代表也都一一就职。唯独我语文这一科的课代表尚未确立。那么今天,我有这么一个想法,想让程诺来担任语文课代表之职。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话音刚落,几个好事的学生已经开始连连拍手叫好,也有少许的学生保持着沉默。程诺不知自己怎么会入赵老师的法眼。听老师这么一说,倒还难为情了起来。这时,又听赵老师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推举程诺,是因为我知道他有着非凡的实力能够胜任此职。在所有的读书笔记中,我认为数程诺的字迹最好。字如脸面,况且一个男孩子能将其写的如此清秀,倒也实属难得。所以,我推荐程诺。”

班上的同学都只得说好,毕竟这刚开学不久,如若公然与老师对峙倒好似显得有好生事之性。所以当下谁都没有多言,而程诺便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语文课代表。

后来班上的语文课程进度辗转到了《论语十二章》。赵老师第一节课什么都没讲,只是要求大家背诵全文。程诺将这十二句话浏览了一遍,见那些都只是《论语》二十章中,再简单不过的十二句话。若是谈起“温故而知新”,程诺到觉得不如来点“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那般刺激。这些话他都会背,即使是老师让其倒背亦或是随机提问程诺都不在话下。于是程诺把书翻到第三单元,读起了泰戈尔的诗。

读着读着,程诺已是被那首诗的韵律所吸引。全诗读完,倒徒留下了一份意犹未尽。一遍不够,所以程诺预计着要再读一遍。此时他已完全忘却了赵老师还在地下溜达的这回事。过了一会儿,赵老师走到程诺身旁,见其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在背诵《论语》。于是,赵老师敲了两下程诺的桌子,厉声问道:

“你都背完了?”

程诺猛然抬起头,见赵老师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这才心知自己的此举颇为不慎。早知如此,他倒不如再装装样子一直挺到下课。见老师询问,程诺只得心下惶恐,硬着头皮说:

“嗯!全都背完了。”

赵老师皱了皱眉,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见这也就距离上课时间刚过了五分钟。心里疑惑,便拿起程诺的书来考考。翻到《论语十二章》,细细的打量一番,然后说:

“子曰:饭疏食……?”

 程诺并不思考,直接开口作答。“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赵老师一听,心下的云雾更是重了些。寻思一句话的流利也许只是巧合,便又问:“子曰:吾十有五……?”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又是一阵震惊。赵老师见程诺背诵的应接不暇,丝毫没有停顿之意,不像是刚刚背完的人。于是放下书说:

“你以前背过这些吗?”

“背过。”

“那你是看过初中的语文教材,恰巧背过这十二句吗?”

“不是,是《论语》的全文,我都有背过。”

赵老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大惊道:“全文?那可有一万六千字哩!”

程诺点点头,随即又嗯了一声。赵老师再问:

“那每句话的意思你都有理解吗?”

“目前还没有。我母亲说,现在不需要去刻意的理解原文意思。那些意思,就留得日后走向社会自己慢慢体会。就好像提及学习要时常温习,就能条件反射一般地想到学而时习之。”

赵老师欣慰道:“这样也好,方便理解并且学以致用。”

为了不打扰其余同学的背诵,两人的交谈故意将声贝放得很低。以至于其余同学只是知道赵老师在与程诺交谈,却并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可是程诺哪里知道,下课以后赵老师回到办公室,立刻把自己班出现了一个能背诵《论语》全文的奇才一事告诉了所有老师。只是不出所料,没有一个老师相信。于是赵老师在晚自习时偷偷把程诺叫了出去,十分严肃地说了这个事情。还给程诺提前放学了十分钟,让他回去好好准备,在明天的语文课堂上给大家展示,简单地背诵一点就行。

第二天的语文课在上午第三节。铃声响起,赵老师便叫程诺站在台前就绪。等到铃声停止,程诺刚欲背诵之时。忽见政治老师和地理老师从后门而入,眼间略带怀疑似的望着程诺。程诺清了清嗓子,说:

“今天我给大家背诵《论语》中的第一,二章,《学而第一》,《为政第二》。”

 然后程诺便从学而第一的“学而时习之”款款往下背诵。那语调是极其平稳的,除了正常的呼吸,倒也从来没有停顿过。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好似那些古文都已经印到了程诺的脑子里,张口而来,侃侃而谈。程诺在背诵的期间,眼神不住的游离着。他眼见赵老师的嘴角一直上扬,欣然的表情跃然于脸上。又见同学们个个目瞪口呆,前排几个女同学已经开始轻拍双手,连连叫好了。待一语音了,程诺深鞠一躬。忽听掌声四起,连同三位老师都惊讶到叹服不已。

政治老师和地理老师走后,赵老师叫同学关上班门,把昨天之事和同学们讲起,又说道:

“眼见为实,程诺已是用他的现身说法,向大家证实了他真的可以。”

“其实我高兴于两点。其一,我庆幸于我教的学生并且身为我的课代表能够背诵出我们老祖宗所留下的经典。其二,是我也向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证明我没有在撒谎,程诺确实会背,并为我的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

程诺还未回座,站在赵老师的身旁。他倾听着老师对他的赞不绝口,心中的喜悦自是如滔滔江水一般全然涌出,就快要飞上天了。赵老师继续说道:

“通过程诺的背诵,我体会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稳定的气势。在他背诵的过程中,我仿佛穿行于中华上下五千年之中与文人墨客之间进行了一场舒心的畅谈。这种感觉,是在你们所有人中感受不到的。渐渐的,我仿佛期待程诺的文字。”说到这里,赵老师转头看向程诺,说:

“程诺,我今日敢斗胆一言。我想,你会成为一名作家的。”

程诺见赵老师竟出此言,赶忙道了声谢。赵老师又说:“只要你肯努力,他日必成大器。”

 随后,赵老师伸出手,作了一个请回的示意。程诺再鞠一躬,直步走回座位。

赵老师时常在课上强调。她说初中语文,作文占据了决定性因素。初中作文主要以记叙文为主,共60分,稍有不慎都会与及格失之交臂。而她又总是提及,说提升作文的最好方法便是阅读。但读书不能从一而终,也就是说不能只看一个作家的作品,应该雨露均沾,多多益善。所以赵老师趁着初一的学习量不多,便在每日的晚自习中抽出一个小时进行课外阅读。然后每隔一个月举行一次读书交流会,将自己所读的作品写出感悟与大家一起分享。可这刚刚实施还没有几天,赵老师便发觉班上的诸多学生不会选择书籍。就连《查理九世》,《淘气包马小跳》等书籍都翻来阅读。更有甚者,竟会看起豌豆阿衰。这个样子对于赵老师而言,召开这个阅读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所以赵老师开始精心给大家罗列书单,将自己想买的书写下来交上去由老师进行购买。第一次程诺接过书单,见那上面写着三毛,白落梅,东野圭吾等诸多作家的作品。这些作品都是那时程诺所不知的。为了了解,程诺每一次都是大量订购。而程诺的阅读量,便也在那时兴起。

几日辗转,便挨到了第一次月考。初出茅庐,大家都还殊不知何为月考。经赵老师解释,同学们渐渐的释然开来,并强调同学们要习惯这每月一次的考试,说那是对大家学习成果的一次评估。政治和历史开卷,其余的五科全部闭卷。同学们翻看着地理和生物书,心想还是它们两科开卷较好。但是规矩已定,学生们又能说什么呢?赵老师说大家要时刻注重学分,否则就会没有毕业证。经历了小学的娇生惯养和百般纵容以后,同学们心想这初中倒也不是那么容易混的。

第一次月考被安排在九月末。后又听同学不知从哪里打听的小道消息说月考以后会召开秋季运动会。这么一来,同学们还哪有心思去学习,都跑到操场上去练习长跑了。巧在程诺和体委是小学同学,曾经程诺在小学运动会上三连夺冠的功绩体委都心有所知。当赵老师把任务全部交给体委时,体委便很是自觉地将200米,400米和4×100米的重任交给程诺。体育老师让大家在课上练习,没有项目的同学便无所事事的在旁观看。几天下来,程诺因训练瘦了一圈。平均每天20圈的练习,让程诺多少有些体力不支了。

但毕竟考试在先。考试当天,程诺是带着头痛走进考场的。稀里糊涂的乱答一气,就连政治历史都变成了闭卷考试。他虽是手捧着政治历史书,可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上哪儿找去。所以索性干脆不找,直接凭着他那微不足道的文学底蕴胡乱的填满卷子,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已经滚烫,温度上升到如同置身于火焰山一般的疼痛难熬。

之后的一切就好似理所应当。教程诺这届的老师办事效率似乎是极高,以至于最后一科英语结束以后地理的成绩就已经出来了。当地理老师拿着试卷来到班级时,程诺的脑袋已经不知是否还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程诺接过同学发下的卷子,见满篇的红叉外加上一个血淋淋的数字——31。程诺的心头更加难受起来,干脆把卷子拍在桌面上,堵着耳朵趴在桌子上,不再去听课。

放学以后,程诺就被程母拎包带人拖去了医院。挂上吊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高烧的温度都已经快达到四十了。程母见程诺痛苦的样子,不但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反倒是不住的埋怨着:“干嘛练跑步这么拼啊?又不是赢房子赢天赢地。”

“那是为了班级的荣誉。”程诺抿着嘴,小声说道。

“那也不能可你一个人练啊?你打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训练量。明天就是运动会,你看把你自己累垮了明天怎么跑!”

“就是爬。我也得坚持下来。”程诺的言语声声有气无力,于是轻轻闭上眼睛,全身就快要虚脱了。

程母见程诺没有力气,便不再多说什么。将被子给程诺盖好,叫程诺好生睡上一觉。程诺刚刚闭眼便已鼾声渐起,想来,真的是已经累垮了自己。待点滴就快要输入完时,程诺睁开眼睛,登时觉得力气比方才多了许多。虽然算不上生龙活虎,但至少能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眼睛也忽然明亮起来,环顾四周,这才瞧见程母。

程母倒是当头一棒,直言道:

“月考成绩出来了吗?”

程诺一听,心里顿时惶恐。正思量着该如何向母亲解释。他自知母亲向来是关注自己学习的,要是被知道考的如此惨烈,那可绝对是皮鞭沾凉水的苦刑不肯轻易饶恕。但总归没有墙是不透风的,等到成绩单发下来时,若是让母上见到稍有隐瞒,那势必会死得更惨。与其如此,倒不如从实招来。程诺说:

“地理31分。”

程母一听,登时大怒,惊讶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说:“然后呢?就只知道这一科吗?

程诺点了点头。

程母斥责道:“地理满分100,你最次最次也得及格吧!31分!你自己想想你这一个月都干了些什么?有在学习吗?”

程诺一听,便赶忙反驳说地理满分是50不是100。程母听后,心里倒舒坦了些。但转念一想,又说:

“那50分你打31分也太低了。”

程诺低着头,再也没有理由能去反驳。程母也没再说些什么。因为毕竟其他六科的成绩没有出来,以为兴许会在其他科中出现高分好能拉回地理这科低分。点滴打完,程母带程诺回家。顾及到身体和明日的运动会,便叫程诺早早睡下。

次日的运动会在激烈进行着。程诺的三个项目都被安排在了下午,并且是接踵而至。但到底自己还是年轻,在操场上奋力奔跑,丝毫不见昨日病号时的软弱。更值得惊喜的是,程诺的每一场比赛都夺得了第一,捧着满手的奖品满载而归。这一天下来,凭借着同学们的努力,初一一班在全学年获得了第一名。

然,对于赵老师而言,体育第一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但是说到底,她更看重的是学习成绩。她只希望自己的新生能够在开学以来的第一场考试中夺得第一。于是,当赵老师在班上公布成绩的时候,同学们只需要很好的察言观色便可知道这次考试的成功与否。果然,赵老师满心欢喜的拿着成绩单,在全班公布,说:

“庆祝我班,在本次月考中总成绩夺得第一。”

赵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高兴到合不拢嘴。随后掌声与起哄声响起,喜悦之情胜过港澳回归。但是毕竟,成绩这东西最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当程诺拿过自己的成绩单时,心里不知多少次的想要将其碾碎成粉末。他看着自己“69”分的历史卷子,和“78”分的政治卷子。想起它们两科的满分都是一百,人人都徘徊在90到100分之间,只有自己在及格与不及格间来回周旋。想到这,心里的惆怅增添了许多。因为他最不知道的,是应以何理由向母亲解释。第一次月考,一切的开始,就这样以全学年第77名告终。

程母得知此事后,也只是埋怨了两天便从此再不提及。因为程诺找借口向母亲解释说是因为自己的不太适应所造成的。程母理解,心知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当下就没有斥责程诺太多。然,程诺倒也争气,在下一次期中考试中咸鱼翻身,从学年77名直接上升到学年43名。之后的一切,便就如此进行着。而那一年的春节过后,再一个辗转来到九月。程诺的班级,也从一楼搬到了二楼,正式升入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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