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世俗之上的爱有千百种,有的始于一见钟情,有的始于日久生情。但无论如何,都是想要将对方装进自己的心里。在心田间搭起一个小窝,让你所爱之人住下,精心呵护,百般想念。只为了,让你所爱之人免受日晒雨淋,折胶堕指。
程诺回到班级时已经迟了,所幸赵老师不在,叫程诺算是逃过一劫。午自习大家都各忙各的,程诺坐在座位上,想着这作文应该从何下笔。写作不易,灵感总是断断续续,所以程诺想了许久都没有下笔。于是就这样一直耗着,等程诺想要提笔时,第一节课的铃声已经打响了。可是灵感已至,程诺索性干脆连课都不听,自顾自的修改起作文来。
这一次,程诺运用赵老师传授的方法,将《满江红》换成“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作为题记。之后选取了岳母刺字,秦桧用十二道金牌将岳飞召回,和除夕之夜秦桧赐岳飞毒酒于风波亭三件事情。且在每件事情上引用了一个小标题。然后程诺开始咬文嚼字,着重描写细节。因为对于考场作文来说,考生写完作文后,批卷老师面对成百上千张试卷都是一个头俩大,很难耐下性子来认真阅读。所以开头结尾的词句华丽一些,再加上少许的细节描写就一定会夺得高分。程诺便是秉承这一点,心想反正都是套路,不妨就写好套路。用了两节课的时间完成,然后在第二节下课后见赵老师回到班级,便将作文交了上去。
第二天中午自习的时候,赵老师叫程诺去了讲台。程诺见赵老师手里拿着自己昨天交上去的作文纸,心知又将是一场深刻的批评教育。不过这次程诺有信心,他知道这次写的比上次好,而且写满了一整张作文纸。怎么说,都是有所进步的。不出所料,赵老师笑容满面,整个人像是泡在了糖罐子似的,对程诺说道:
“程诺,这才改的真不错。你知道这篇作文要是放在考场上,会怎样吗?”
程诺摇摇头,“不知道。”
“满分作文。”
程诺惊讶,挑起眉,终于看直视赵老师的目光,却又谦虚地问道:“真的吗?满分作文。”
赵老师的笑容继续挂在脸上,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嘴角要比刚才上挑了三分。
“真的。程诺,你要相信自己。我曾经讲作文的时候提到过,写记叙文,无外乎刻画故事的瞬间,把一个或几个画面定格,写出画面感来。这些东西在你这篇作文里展现的淋漓尽致,甚至说叫我们老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都不一定能写的出来。你真的很棒,这让我更加坚定我之前并没有看错你。”
被赵老师这么一说,程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下子怔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深知自己的写作水平并没有赵老师说的这么邪乎。并且面对别人的赞美,是不应该全部相信的。程诺想,赵老师此举也许是在树立自己的信心,或许也真的是觉得他在写作方面有着比别人更多一点的天赋。但是不管怎样,有赞美总归是好的。程诺不知所措之余,倒也有一点小小兴奋的悸动。忽听赵老师问道:
“程诺,你有自己的梦想吗?”
这话一下子把程诺问住了。说起梦想,一个看似宏大实际上却多少带点梦幻的词。在如今这个社会哪还有人敢去轻易提及。即便是有,也大多被人压在了自己的心里。程诺也是一样。他自小与文字结缘,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连乒乓球都是程母一厢情愿的逼迫。直到程诺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他才突然发现,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程诺嘴上不好说,就选择拿笔记录下来。写着写着,也就有了自己的风格和手法。程诺好像喜欢上了这种与自己沟通的方式,哪怕累点,但每次读自己写下的东西,心中就有种莫名的幸福感。他想成为一名作家,很想很想。可自己一来没有作品,二来也没获过什么征文大奖。就突然讲出自己想成为一名作家,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梦想不是空穴来风,没有实质性的成就,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摆不上台面的笑柄。程诺眼看着赵老师期待的眼神,好想告诉赵老师他的这种想法。只是话到嘴边,程诺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咬着牙勉强说道:
“哪有什么梦想,还没想好呢吧。”
赵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就没有想过,试试写作,成为一名作家吗?”
程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几分辗转,目光又暗了下去。
“没有吧,我想……我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赵老师好似已经完全看透了程诺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道:“知识,词汇,乃至一个人的见识,经验。都是需要积累的。你或许还不够丰富,但并不代表你没有。我们去做事情,一开始应该要往好的地方去想,要有信心不是吗?”
“我觉得你在这一方面是有天赋的,而且很棒。你可以想一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老师都支持你。”
程诺感觉眼眶微微有些发烫,赶忙道谢。赵老师不再说话,很识趣的让程诺回了座位。然后利用午自习的时间将程诺的作文当成范文念给同学们听。并且对程诺的写作的能力做出表扬。程诺听着,将赵老师所言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上,万分感谢。
风,在吹。被夕阳染红的树叶款款而落,零零散散的飘荡在空中,直至地面。程诺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心里反复默念着赵老师说过的那几句话。他想,人一定是要有目标的。不管它是什么,总能成为前进的动力。不是都说从小喜欢看小人书的孩子长大以后一定能写好文章吗?那试一试又能怎样呢?也许现在的实力不够,但就像赵老师说的那样,慢慢积累,总有一天能写出自己的东西的。这么一想,程诺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只想用文字去抚平人间岁月里的沧桑。
程诺边想边走,不一时便抵达家中。
以往家里的晚饭时间会被安排到很晚,尤其是程父上班不在家的那几天。程母有的时候懒得做饭,有时订些外卖对付。但今日不同,程诺一进家门就看见程母在厨房忙忙叨叨,饭桌上摆着两盘青菜,一盘炒肉,以及程诺最喜欢的蛋炒饭。程诺欢喜,把书包往房间一扔,一屁股就坐到了餐椅上。看着满桌可口的饭菜,程诺眼睛都直了,喜道:
“妈,今天啥日子啊,整这么多好吃的。”
程母把菜摆齐,也坐下来笑道:“什么什么日子,就是单纯的给你改善一下伙食。”
“单纯”二字像针一般刺进了程诺的耳朵里,叫程诺突然想起了“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些不太友好的词句。程诺有些惶恐地放下筷子,瞪着两个大眼睛问程母道:“真的就这么单纯吗?”
“真的真的。”程母没敢看程诺,忙把一口蛋炒饭塞进嘴里。
“真的吗?”程诺再次询问,语调故意高了八度。
程母汗颜,嘿嘿一笑,说:“妈妈是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呦——稀奇呦,母上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学着商量了,以前不都是直接做主嘛?”
程母反驳道:“咳咳!那还不是一定对你有用的事。你说以前让你练字,要命了呦就是不练,嫌那麻绳吊在脖子上太疼。现在怎么样,咱家墙上铺天盖地的奖状,都是谁的功劳啊?”
程诺苦笑,“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您英明神武。行吧,这次又什么事啊?”
程母突然严肃道:“儿子,你去学学网球呗!”
“什么!”程诺大惊,“妈,不是都已经学乒乓球了嘛,干嘛还要学网球啊?这是对乒乓球的不忠,你是想让我年纪轻轻就三心二意吗?”
程母刚喝下一口水,听了程诺的话差点没吐出来,笑道:“少来!啊这时候跟我表起忠心来了。你跟方老师吵架,说要放弃乒乓球的时候咋不这样呢?我的意思是啊,乒乓球呢,咱可以一直打。但妈妈让你学网球,是暂时的,为了让你中考体育加试免试啊我的傻儿子。”
中考体育加试!程诺心里一惊。他依稀记得初一刚开学时,赵老师对整个初中形式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其中就提到过体育加试这么一说。只是时间隔得久了,程诺也就忘了。后来在球馆听方圆说过一回,还因此被方圆强迫着做了三十个俯卧撑。今天再听到母亲说,已经是第三遍了。程诺也曾听闻中考体育加试有免试这么一说,好似是只要有某种球类比赛在州级比赛里拿到名次即可。于是程诺问道:
“乒乓球不可以免试吗?”
“可以,但是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你们之前三次州赛,有两次是跟免试有关的。乒乓球明文规定,只有单打前五,团体前三才有免试资格。你们团体一次没拿过奖,单打你才第八,所以不行。”
程诺不解,又问道:“可是今年明年不是还有比赛吗?”
程母摇摇头,“这些我早都给你打听清楚了。你们所参加的比赛啊,不是每次都跟免试有关的。只有到州体育馆去的比赛才能免试。再加上年龄的限制已经你们团队的水平,以后你们的比赛,俱乐部举办的居多,拿不拿奖也不好说,所以没戏。”
程诺见没了退路,便强词夺理道:“那也不用多此一举,反正离中考还有一年呢,慢慢练,来得及。”
程母一筷子打在程诺头上,“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你所谓的慢慢练是真的慢,慢着慢着中考就结束了。”
程诺撇撇嘴,说道:“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能把一件事情做好。”
程母没在意程诺的情绪,反而耐下性子来跟程诺细细说道:“儿子,妈妈已经替你未雨先绸缪了。咱得怎么想——中考前夕大家都忙着复习吧,而另一边又要顾及体育。多累啊!你说你要是哪了免试,不就省份心,可以安安心心的复习了嘛。”
程诺想想,又道:“说是这么说。可你看我学这么多年乒乓球,还不是一样没有成绩。网球我一点基础没有,现在学,肯定也来不及啊。”
“那不一定。乒乓球是什么呀,国球。咱们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乒乓球选手。竞争面当然大了。网球不一样,咱们这小地方学的人不多。而且你们上一届有一个学长,就在学校学了半个学期就拿到免试了。他现在初三成绩又好,又拿了免试,这中考对于他来说不就比别人轻松一点嘛。爸爸妈妈不要求你真要打个什么国际名次,就只希望我们能用我们自己仅有的一点能力帮你减轻点负担。这好机会,咱可别错过了。”
程诺听后沉思片刻,问道:“你是说,这个网球班在我们学校?”
“是啊——你们学校有个体育老师教网球的,姓史。”
“史春秋?”
“对了,就是他。他是教哪届的学生啊?”
程诺苦了脸,“教我们班。”
程母却是大喜,“好事啊!这沟通起来不就方面了嘛。你怎么样,没给人老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吧?”
“那倒没有。”
“所以——你考不考虑去学学?”
程诺细细思量。被程母游说之后,程诺突然觉得母亲所言其实并无道理。尤其是他也开始期待自己若是拿了免试以后同学们羡慕他的眼神,想想就有点刺激。于是程诺松了口:
“学可以,不过妈,也不急于一时,我们马上期末考试了,考完试再说。”
程母点点头,说:“那你也先去报名,把名额报上,别等假期要学的人再多了,你还挤不进去了呢。”
“行,那我周六去。”
周六。
这天程诺起得很早,还没到六点,就已经站在洗脸池前准备洗漱了。吃个早饭,程诺换上运动衣和运动鞋,就骑上车往学校去了。听程母说,训练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一点。第一天去,程诺自是十万火急。倒不是怕给老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是觉得这学校老师多多少少都有点狗仗人势。既然免试这么抢手,那史春秋当然也很抢手,去晚了架不住看他摆着一张高高在上的嘴脸不让他入队。那该多得不偿失。到了学校,程诺走进校园,径直走到体育组门前。三中的体育楼与教学楼分开,和宿舍楼挨在一起。程诺刚走进体育组,就看见刘琦在走廊里溜达。于是叫了一声:
“刘琦。”
刘琦回过头,见是程诺,惊喜道:
“程诺!你怎么来了?”
“我来学网球。你呢?”
“我也是啊,我上周刚来。”
程诺笑道:“这感情好,以后能有个伴了。”
刘琦也笑,“是啊。怎么,你也是为了中考体育加试免试才来的吗?”
程诺一听,这才觉得还是听妈妈的话对了。这免试资格看来真的抢手。于是说道:“对啊,就是为了这个。”
“哈哈,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争取拿下免试名额。”
程诺点头敷衍,环顾四周,见史春秋还没来,于是问道:“老师一般几点到啊?”
“时早时晚,我都习惯了。”
“刘琦,这个网球班,跟咱们一届的还有别人吗?”
“有的。是兄弟俩,哥哥叫文杰,弟弟叫文银。他俩从初一开始就在这学了,现在是班上打的最好的两个。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下一届的学弟学妹。”
“哦——”程诺刚想再问,就听见刘琦喊了声“老师好。”程诺侧身一看,见史春秋正拎着钥匙上楼,于是也跟着说“老师好。”史春秋抬眼一瞧,说道:
“噢,程诺。”正说着,史春秋已经上了楼,将钥匙插进体育馆的锁扣里。
“来的挺早。”史春秋笑着说道。
程诺笑而不语。进了体育馆,程诺和刘琦找了一个长椅坐下。程诺打量着体育馆,小声对刘琦说:
“体育馆原来长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进体育馆。”
刘琦道:“老师怕学生不换鞋就进来,踩的哪里都是污泥印,清理起来怪麻烦的。”
程诺嘿嘿一笑,趴在刘琦耳边说道:“怕弄坏器材是真吧。既然应了教育局的指标建了个体育馆,当然也就装装样子等领导来视察给他们看喽。”
刘琦突然捂住程诺的嘴,小心看了眼史春秋,才说道:“嘘——就你明白!烂在心里得了呗,非得说出来。”
正说着,史春秋走到两人身边的柜子前,拿出球拍,随手抽出一个递给程诺,道:“先用这个吧。”
程诺道声谢,然后和刘琦在史春秋的带领下进行热身训练。十分钟以后,学员们陆续到来。史春秋见人都到齐后,叫大家站成一排,朗声道:
“今天有新同学,所以我再把动作演示一遍。程诺,你要用心听。”
史春秋开始演示,边做边说:“网球的基本动作大体分为四步。第一步,引拍。”说着,史春秋扎下马步,右腿向侧面退后半步,然后立住,说道:“注意,腿一定要半蹲,然后把左手放在球来的位置,作为瞄准器。之后第二步,右腿向前迈一大步,拍随着右腿向前挥。等右腿立住,拍也立住,和地面保持垂直状态。”说完,史春秋演示第二步。“第三步和第四步是连在一起的。呈垂直状态后,见到球来拍要挥起来将球打过去,然后把拍挥到后脑勺用左手接住。”
演示一遍以后,史春秋再次完整的演示了第二遍,然后看向程诺说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四步,引,挥,起,收。”
史春秋大笑,“很好,总结的不错嘛,那你来做一遍看看。”
于是程诺挥起拍子做了一遍。
史春秋看过以后,笑道:“程诺,你是练过乒乓球吧?”
程诺一惊,“是啊。”
“难怪你挥拍子只挥到左眼前方,而且没有收拍的意识。不过没关系哈,你们大家一起做,做五遍四个八拍的分解动作,慢慢熟悉就好了。来大家预备——开始!一!二!三!四!”
练完动作,史春秋开始带大家做热身训练。之后他推来一车球,叫同学们排成一队给大家喂球。史春秋道:“我来喂球,一个人打三个,打完上网对面捡五个球回来。”
学生们接二连三地打着。等轮到程诺时,程诺胆怯地举起球拍,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史春秋见程诺胳膊上的肌肉变得僵硬,筋脉突出,于是说:
“程诺,别紧张,放松,让拍子挥得自然一点。”
程诺松了口气,开始准备接史春秋抛下来的第一个球。只是球一落下,程诺想都没想直接把拍挥了出去,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连球都没有碰上。学生们见后不禁失笑,搞得程诺挺不好意思,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史春秋见状大吼一声:“笑什么笑!你们刚开始学的时候不也这样,现在会了就开始嘲笑别人了?”
学生们收起了笑脸。史春秋回过头,不去理会那些在他背后扮鬼脸的淘气包。从推车里再拿出一个球,对程诺说:“再来!”
程诺一鼓作气,又挥了一次。这次程诺看准了球,不料拍挥出去将球挥到了网下。史春秋见后鼓励道:“已经很好了,能碰到球就是一次突破。你再挥拍的时候把拍子稍微往前送一点,就过去了。再来!”
程诺见球从史春秋的手中释放,想着刚才史春秋说的话,照着那个方法试了一次。这一下应该不是巧合。程诺的收拍动作一结束,就死死盯住那个球的去向。只见球顺利过网,程诺看着那个球,欣慰的上扬起嘴角。
史春秋见程诺这一球得手,欢喜道:“练过乒乓球的人果然不一样,学习起来确实快得多。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先去捡球,然后到边上练练动作,再回来打。”
所谓万事开头难。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的尝试,就不怕没有第二次的成功。接下来程诺再打时,就要比上几次顺手多了。程诺有了信心,连着几次将球打过了网,而且还没有出界。史春秋见孺子可教,便多给程诺几次练习的机会。以至于第一天练习就叫程诺有了莫大的成就感。他在心里想着,若是照这么练下去,获得免试资格就指日可待了。
挨到九点钟,史春秋停止喂球。走到长椅前穿上外套,背起包,往体育馆门口走去。程诺看在眼里,心想这训练时间还没到,老师怎么就先走了。只听史春秋临走前说道:
“你们自己练吧。文银文杰,你哥俩带着他们练,练完别忘把球捡了。”
史春秋走后,学生们好似立刻拧成一股绳,纷纷把球收好,然后该收拍的收拍,该喝水的喝水,没一个在练习。之后大家找来几个垫子坐下,文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副扑克,扔到中心。程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直到刘琦把程诺拉过来坐下。程诺缓过神,问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
“打扑克啊!”刘琦道。
“可这是训练时间。”
文杰抢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史春秋天天这个点走,而且不会再回来的。你说他定的训练时间,从早晨七点到十一点,四个小时!傻子才一直练呢。”
程诺皱起眉,问道:“你们平常也这样吗?”
“一直这样。”
“那你们是拿到免试资格了?”
“没有啊。”文银淡然道。
程诺怒道:“那你们还玩,免试的名额都不要了吗?”
文杰笑道:“你少做梦了,根本就拿不到免试。”
“怎么可能,不是有先例嘛,上一届那个学长是怎么回事?”
文杰大拇指搓了几下食指,把手放在程诺眼前,“这个懂吗?”
程诺怔住。文银文杰再不去理会程诺,把扑克牌洗好铺在地上,说道:“来来来,随机抽牌啊,最大的问最小的一个真心话或大冒险。”
大家齐声响应。刘琦抽了一张牌后又替程诺抽了一张,塞进程诺手里,挤眉弄眼道:“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疯了一上午,程诺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程母见儿子回来,忙着问道:“怎么样,第一天训练顺不顺利?”
程诺不知该如何作答。坦白讲,和网球班的学生们在一起玩的挺开心的。可要是跟程母讲实情,那浪费时间可是大忌,程母绝对不会再让他去学。那岂不是少了很多玩的时间。程诺想把事情说的圆滑一点,于是借着午饭时间,旁敲侧击的对母亲说道:
“妈,快期末考试了,要不先把网球停一停吧?”
程母道:“也好,那你下周上体育课的时候跟老师好好说一下,等考完了再去。”
程诺苦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体育课了。”
“没了?体育是中考的项目啊,怎么没了呢?”
“因为期末考试。”
程母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程母问道:“儿子,中考体育加试,你有几层的把握啊?”
“一半一半吧。”
“怎么说?”
程诺想了想,说:“足篮排三选一我就选排球了。你也知道,我对足球和篮球没什么兴趣。跳绳我是没问题,就是这个引体向上和一千米,还需要练习。”
“你现在引体向上能做几个啊?”
程诺骄傲地举起一根手指头,“一个不能再多了。”
“那你要抓紧练啊。跑步好练,每天坚持就行了。没事晚上你去江边广场跑几圈,还不怕练不成吗?”
程诺夹在手里的饭菜突然停在了空中。提到江边广场,程诺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了。上一次好像还是第二次跟墨染见面的时候。想到墨染,程诺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前不久刚刚见过墨染,可这日子过得却感觉隔了好久。想起上次和墨染说期末考结束后再约,程诺倒是更加期待什么时候期末考试,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网球,什么体育加试。程诺红了脸,快把头埋到了碗里,对母亲支吾道:
“行,妈我知道了。我自己努力,您放心吧。”
程母满心欢喜,当下不表。
可以说,学生时代最令学生们难熬的日子,就是等待考试成绩下来的那几天。特别是对于像程诺这样的学生,成绩中等,很可能在一次考试中大展宏图,也很可能在一次考试中一塌糊涂。程诺很担心,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因为对于程家而言,期末考试的好坏关乎到程诺是否能平安的渡过假期。不过还好,当程诺接过成绩单时,他眼见自己的语文,历史,英语,政治成绩又一次在班上名列前茅,而数学,物理,地理,生物成绩却是一落千丈。所以八个科目一平均,程诺的成绩又是中等。程母知道以后,也没多说什么。实际上,她早已经对程诺那无药可医的理科成绩感到习以为常了。
至于沈意和张俊杰的事,在期末考试结束后有了一个了结。沈意考了全班第一,但张俊杰却没进班级前十。按道理两个人应该分手,可是在假期过去十多天后,两人依旧在QQ空间里晒出了牵手照。这样看来,赵老师的话算是白谈了。所谓青春期,倒不如说是春期。在春心泛滥,荷尔蒙迅速起伏时又有几个人肯听劝解。倒是劝解之人,最后都成了敌人。所以赵老师在期末考试后什么话也没说,可能秉承着慈悲,见其不听,倒不如成全了这桩美事。好能在日后两人的婚礼上烙下几句感谢的话语。然,这些程诺想也没想,只是道听途说。他根本无暇去理会这些问题。更何况,他现下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墨染。
假期已至,程诺想,该履行对墨染的承诺了。
冬天的雪,来得好急。纷纷扰扰地打在程诺的大衣上,发丝间。这一时,程诺正向“芯爽”走去。
天黑的很早,程诺从画室出来,一抬眼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程诺估摸着时间,想墨染的语文班就快要下课了吧!他推门走进芯爽,点了杯热牛奶暖暖身,并要了杯草莓奶昔。然后他随便找了位置坐下,静静等候。
过不多时,程诺听见门外传来女孩嘻嘻哈哈的笑声。程诺一回头,见来的正是墨染和洛晴。墨染拉开店门,打眼就和程诺对上了目光。于是欣欣然地跑过去,到程诺的一旁坐下。程诺好似没看见洛晴一样,将草莓奶昔递给墨染。墨染见后先是愣住,随后欢喜道:
“给我的?程诺,你可真好。”
洛晴屁股刚坐下,眼见程诺给墨染递上草莓奶昔,却没有她的份。于是一个大掌拍在程诺面前,大叫道:“我的呢?”
程诺傻笑道:“我不知道你来,所以没准备喽。”
墨染喝着草莓奶昔,这时却突然抢道:“可不是,他知道的。我之前跟他说过咱俩会一起来的。”
洛晴一听,登时站起身,张牙舞爪的隔着桌子爬到程诺面前,一面笑一面去揪程诺的耳朵。
“好啊你小子,明知道我来还故意晾我一下子。什么意思,我幼儿园塞你嘴里的那些零食都喂狗了呗,是不是,是不是喂了小狗?”
程诺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躲着洛晴的手。可还是被洛晴死死地揪住,程诺大叫一声,求饶道:“买买买,买还不行嘛,墨染你卖我,下次草莓奶昔没你的份了。”
墨染只顾在一旁大笑,这时也劝洛晴要不就算了。洛晴倒也没想真跟程诺计较,这时也松了手。程诺给洛晴点了杯北海道奶茶,等洛晴将奶茶里的黑色珍珠吸进嘴里,满意地嚼了几下,这才不跟程诺计较。
程诺揉着耳朵,怨道:“洛晴,咱是挺长时间没见了。怎么人越长大脾气越爆呢,我告诉你啊,你这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洛晴笑道:“这事就不劳程大才子费心了,追我的人,从这,排到了非洲。”
程诺大笑,“那你可悠着点,你长得这么水灵这么白净。便宜了谁也别便宜非洲佬,生个孩子黝黑黝黑的,可不好看的呦!”
洛晴撇嘴道:“呸呸呸,你少乌鸦嘴,怎么好好个人,就非得长张嘴呢。”
程诺见洛晴从前的一头秀发已经剪去很多,留着齐肩的短发。于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想不开把头发剪了?”
洛晴道:“还是短发适合我,再说上学起早,哪有功夫打理。”
墨染道:“对了程诺,就她剪这个头发,给她招来不少桃花。逢人见了就夸,说六班那个大美女,鹅蛋脸,剪了短发真的好好看。就上个学期,洛晴书桌里的情书都快塞不下了。”
洛晴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轻轻拍了下墨染的手,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再说了,我本来就天生丽质好嘛,跟剪不剪短发有什么关系。”
程诺笑道:“这么招风啊,那我就要好好问问晴格格了,这么多男孩子追你,你就没……谈个恋爱什么的?”
洛晴道:“咳咳,少拿我寻开心啊。我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吗?就那些歪瓜裂枣,我一个也看不上,给我写一百封情书没用。”
“那林逸凡呢?”
洛晴怔住,一头雾水问道:“这跟林逸凡有什么关系?”
程诺道:“我就是问问你,觉得林逸凡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晴想都没想,张口便道:“他啊,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幼稚死了。脑袋里除了乒乓球,啥爱好都没有。一点都不浪漫。”
程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林逸凡不是跟你们也在一个语文班嘛,怎么没来?”
墨染道:“我们本来是叫他了,但他一听是见你就回家了。说晚上就能见,不急这一时。然后骑车子就跑了,临走前还说假期去哪玩告诉他一声就行。”
程诺道:“是啊,这都假期了,咱们真得出去好好玩玩了。就这几天呗,定个时间。”
墨染拍手叫好,“好啊,去哪玩?”
洛晴道:“等这雪停了吧。下得太大了,明天肯定很冷。我今早看了天气预报,好像是大后天吧,晴天。”
程诺道:“行啊,那就大后天。去哪玩你们定。”
墨染想了想,“去唱歌吧。程诺,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我最近也学了几首新歌,正好拿出来练练。”
“好啊,就这么定。晚上去球馆我告诉林逸凡。”
洛晴说:“那到时候我们QQ联系。时候不早了,墨染该上课了,我也该回家了。”
大后天的天气果真像洛晴说的那样晴空一片。程诺早早叫了三人出来,看一场早场的电影,然后去“杨国福”小店吃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解决了午饭。之后辗转到“芯爽”买了四杯奶茶。这才考虑到要去唱歌的事情。KTV程诺不常去,自然不知道哪家歌厅经济实惠。林逸凡知道。他从小就跟着爸爸外出应酬,对冬门的各大饭店歌厅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提议去“亚细亚”。林逸凡说:“现在才十二点五十,这个点能开门的歌厅也就只有亚细亚了。它家还便宜,两个小时50,还有小食拼盘。”
所以四人去了“亚细亚”,服务生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包间。进去许久,四人都好像很矜持似的谁也不肯先唱。于是墨染最先拿起麦克风,到点歌机前点歌。嘴里喃喃说道:
“既然你们都抹不开面,那本姑娘先给你们开个嗓,不过说好啊,我唱完你们就唱,谁也跑不了。”
墨染点了首许嵩的《素颜》。这首歌程诺第一次听,虽然那时候《素颜》这首歌曲火遍大江南北。但对于被严格控制手机的程诺来说,听歌的机会真的少之又少。随着前奏缓缓响起,是轻快悠扬的旋律,紧紧扣着程诺的心弦。程诺感觉自己的热血正在上升,前奏终止,墨染款款唱起。
歌曲都是循序渐进的,高潮部分往往是一首歌最好听的部分。纵然程诺是第一次听《素颜》,但也能听出高潮在何处。毋庸置疑,当然是墨染唱的最好听的部分。墨染的声音很甜,像杯清茶一样,沁人心脾。程诺看着屏幕,跟着歌词念道: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
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全都埋藏在昨天
不惨任何的表演,轰轰烈烈那几年
我怀念,别怀念,怀念也回不到从前
不知不觉一首歌已然终了。墨染唱的好听,这首歌的歌词也写的很好。墨染放下麦克风回到程诺身边坐下,程诺立刻鼓掌赞道:“真好听,不错不错!”
墨染轻笑,“别光夸我,你是不是也该来一首呢?”
程诺假正经道:“不要,我还得再酝酿一会,先让林逸凡和洛晴来吧。”
随后林逸凡点了首林俊杰的《江南》,洛晴点了首徐良的《情话》。这下四个人之中,只剩下程诺一人没唱了。程诺当然不是差事的人,这就起身去点了首歌,待前奏停止,程诺轻轻闭上眼睛,温柔地唱起。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离
任岁月东流去 今夕知何夕
无人来怜惜 谁解这相思意
遇见你是一个秘密
眼里心里都逃不去
恨不能奔向你 挡住一切风雨
哪怕为你死去
太爱你目光无法转移
心痛到完全不能呼吸
为了你走下去 相信总会有奇迹
哪怕哭泣 绝不放弃 爱你
歌词循环两遍。程诺刚刚唱完,墨染就拍手跳了起来,欢喜道:“程诺,你也太谦虚了吧。认识这么久了,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简直就是原唱好吧。”
程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你过奖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林逸凡奸笑道:“谦虚什么!程诺你什么时候是个谦虚的人了。哎对了,你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啊,我怎么之前没听过。”
墨染抢道:“这是电影《宫锁沉香》的片尾曲,歌名叫——“太爱你””
林逸凡一听,方才奸笑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淫荡,指着程诺不怀好意地问道:“不对吧,这歌名也太含沙射影了吧。太爱你——你爱谁了?赶快从实招来。”
洛晴也笑道:“是啊程诺,你说中华曲库千百首,你怎么就非得挑了这一首呢!”
程诺被两人说的满脸通红,眼见林逸凡和洛晴对上了眼睛,又朝程诺挤眉弄眼了几下。也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从他二人的表情可以得知,洛晴估计也知道了他喜欢墨染的这件事,而上次吃饭被放了鸽子,大概率也是他们二人算计好的。程诺羞答答地回了位置,说道:“你们俩别瞎说,学学人家墨染,怎么人家就不八卦呢?”
墨染却突然撇过头,手杵着下巴,一脸期待地问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你爱谁呀?”
哄堂大笑。程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忙把麦克风塞到墨染手里,说道:“你再来一首,唱的那么好,就多唱几首堵住嘴。”
墨染笑着拿起来麦克风,点了一首《海绵宝宝》。一曲终了,程诺问道:“墨染,你这些歌都从哪听的,每一首都很好听。我看过海绵宝宝,没想到还有同名歌曲。”
墨染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回头我QQ上把歌单分享给你。”
程诺突然兴起,说道:“我挺喜欢《素颜》这首歌的。今天回去我就学,等下次再来KTV,我们一起合唱,好不好?”
墨染喜道:“那太好了,求之不得。”
“那我们说好了,下次一起唱。”
“好,我们拉勾。”
在林逸凡跟洛晴的见证下,程诺和墨染这两只不大不小的手指勾在一起,按了一个坚定的手印。
下午三点。四人离开亚细亚,赶在天黑前回家。程诺带上耳机,故意绕了好几条路。手机里一直在单曲循环着《素颜》,那越听越熟悉的词,好像在对未来预示着什么。只是程诺没有察觉得到。他只记得那个手印,和与某个人的下一次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