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再醒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那药热了一遍又一遍,请平安脉的太医也在偏殿里候了老长时间。
她看着皇上倚在她的床边,那样低着头打瞌睡。双目合起,容颜如同一个婴孩一样无辜稚嫩。
然而,这样的人却掌握着全天下的生死大事,后宫嫔妃的荣辱兴衰,全系与他一生,云澜伸出手慢慢地摸住他的嘴唇。
听老人说过,嘴唇薄的人越是薄情。皇上的嘴唇也是薄薄的两片。不像太后,应该是像了先帝。
皇上似乎在呓语。云澜起身,附在他耳边,听到他低低的呢喃一句,“宛宛”。
云澜心里到底是有触动的。和皇上虽然在一起有半年了,虽然一开始自己算计而来,可是时至今日,也有一点情愫。
皇上却对纯元皇后这样的眷恋。从今日他那样随意的将曹婉仪未出生的孩子扔给她养,她心里就半点不是滋味。
云澜趿拉着鞋子下了床铺,诗茵和新茵正在外面给炭盆里加炭火。她轻手轻脚的,两人都没察觉。
只见诗茵道:“这些日子,看来皇上还是心疼小主的,虽然不曾留宿,可是日日总要看着。或是来不了,也要打发李总管来问。”
新茵往炉灰里埋点花生、栗子,说:“小主她不开心,就算皇上来了也是不开心。”
诗茵道:“小主的确是少有开心,我从行宫打服侍她起,也很少见她面露笑意。”又道,“我还记得当初小主第一次侍寝后,住在水绿南薰殿的偏殿,竟然自己悄悄哭了好久。”
新茵叹道:“我私底下陪着小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呆呆的,不是看书就是绣花,又或者写写画画,说得那些诗作得那些画,我听不懂也看不懂。”剥了一刻栗子扔在嘴里,“若是劝她出去走走,她又说这紫奥城的宫殿虽大,可是看到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看不到什么高处。”
“高处?”诗茵道,“高处若要到高处的话,也只有仪元殿东西两侧揽月楼和摘星楼是比较高的。”
新茵道:“可惜小主如今还病着,身子也不大好,好容易有了起色,只怕登到高处,冬天冷风一吹。越发重了。”
云澜假意咳嗽几声,惊到两人,诗茵新茵赶紧将她扶到炕上,批着毯子,端上热茶。
诗音问道:“小主几时起来的,怎不早点喊人。我和新茵两人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到忽略了这件事儿,还请小主责罚。”
云澜说道“我罚你们做甚么?我不过刚起来,是自己身子弱。一直病到现在都不好。你们对我已经十分尽心了。”
新茵知道方才俩人说的话,都被小主听到了,所以也没有怎么争辩,一番手忙脚乱,皇上倒醒了。
皇上立刻起身,握住云澜的手,道:“奴奴,你起来怎么不唤醒我?”又道,“手这样凉,可见是你早起了,奴才对你不尽心。”
诗音心音纷纷请罪,云澜自然不愿责罚他们,又软语求着皇上免了罪责,皇上心里对她百依百顺。
还是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年下了,也不宜兴师动众。何况罚他们倒像是损了你的颜面。既如此那便罚俸一个月。”
云澜想着皇上既然定了,她也不好再劝。一个月例银也算不了什么,到时候她私下赏她们些金银财宝也就够了。
诗茵、新茵道:“多谢皇上,多谢荣华。”
新茵道:“小主的药还没有喝,皇上赶紧让小主趁热喝了。”
皇上笑道:“你看看你身边的丫头,都知道你不爱喝这苦药。”又道,“先前说等你醒了就喝药啦,现在可必须得全部喝完,我就看着你。”
云南淡淡一笑,“皇上都把我当小孩看着似的。不就是喝药吗?一口就完了。”果然一口咽下,苦得连眉眼皱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兽。
皇上含笑看着,“赶紧赶紧,含几颗蜜饯在嘴里。”
云澜嗔道,“人家不得已喝这苦汁儿。您倒在旁边笑,这是甚么意思。”含了蜜饯又吐掉,眉眼舒展开来,嘴巴里总是好了些。
诗茵和新茵慢慢退出去,掩了珠帘。
皇上暧昧笑道:“那就让我来尝尝你嘴巴里苦汁子的味道罢。”
云澜伸出纤纤玉指,抵在他的薄唇前,笑道:“我如今还未痊愈呢,如果将病气传过去了,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皇上道:“无妨,朕的龙气自然可以镇住你的病气。”到底是缠绵一番。皇上恋恋不舍,时而轻啄她的嘴唇,时而揉揉她的身体。
两人平复好一会后,云澜唤人重新匀面挽发,又叫了早在偏殿等了许久的太医来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