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翌日，大雪停了，长乐宫里的地龙烧得火热，温仪穿着红色的祾袄子，粉雕玉琢的模样，眉眼间像极玄凌，玄凌也爱抱着她。

温仪已经会爬了，云澜为了方便，在暖阁的地板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那些陈设全部撤走，珠帘两侧自有宫人看顾。

白日里，云澜和玄凌都呆在这里，温仪像一只小羊羔，双手双脚并用，爬来爬去，云澜拿了胭脂，在她眉心点了一颗红，活泼可爱，像是观音座下的仙童。

她嘴里总是“哦哦呀呀”的，像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云澜穿着简单，用一根发带系着头发，长发逶迤在后，也坐在地毯上逗着温仪。

玄凌目光炯炯，含笑看着母女俩，他手上拿着一本闲书在看，这样的宁和，他是从未体会到的。

其实太后在先帝那里并不受宠，先有玉厄夫人，后有舒贵妃，先帝亲自教导过的皇子，唯有玄清一人，那样将玄清抱着膝上，对着他喁喁细语，又教习他骑马射艺，琴棋书画。

那时的玄凌，是不受宠琳妃的四皇子，不引人注目，在宫里默默无闻，尽管玄清叫他“四哥”，可是他看着玄清的样子，心里只余嫉恨。

后来玄凌成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坐拥天下，玄清像他俯首称臣，他又遇到了美如天仙的朱柔则，他是皇帝，要什么人都可以！

云澜未尝不知道玄凌的心思，玄凌的童年缺少什么，他就喜欢在别人的身上得到什么。那她就用如水绵绵的情丝包裹住他，让他沉沦。

玄凌道:“将温仪抱来我瞧瞧。”

云澜抱着温仪上前，玄凌接过手笑道:“重了一些，倒是虎头虎脑的。”

云澜说:“可不是，前几日冯淑仪姐姐抱了一会，也说，重了不少，原以为是衣服穿的多了，后来温仪睡觉换了衣衫，才发现一身的奶膘。”

玄凌道:“冯淑仪，她的脾性柔和，你和她来往不差。”

云澜道:“淑仪姐姐极擅长棋艺，我将您给我的砗磲围棋子送给了她。”

玄凌想了想，“你倒是大方，那个棋子极为难得，上贡的也就这么一副。我来同你下棋还不行么？”

云澜笑道:“冯淑仪姐姐的棋艺极好，我在她面前不过是臭棋篓子，借花献佛而已。”又说，“您难免忙于朝政，哪有闲暇时间。”

温仪蹬了蹬腿，似乎不满意大人的忽视，云澜吩咐人端来煨得软烂的小米糊，一口一口喂给温仪。

玄凌道:“吃得这样简单吗？”

云澜说:“我听乳母讲孩子大了些，就可以吃点米糊糊了，奶水也可以喝着，再大些，肉沫汤，水果沫，都可以喂。”

玄凌又忍不住劝，“这样的是，给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

云澜笑道:“温仪是我和皇上的孩子，自然要尽心尽力。您瞧咱们这样，像不像寻常百姓的一家三口?”

玄凌抱着温仪，她喂着温仪，他温柔道:“奴奴。”

云澜含羞道:“可别叫这个名字了，孩子面前呢！”

玄凌逗弄道:“温仪才多大，听不懂的。”又哄笑温仪，“听得懂吗？”

温仪“啊啊”好似在回应一样，玄凌掌不住笑了。云澜嗔他一眼，见温仪好像累了，便让宫人抱着她哄她睡觉。

云澜看着玄凌放在桌上的书集，那翻开的一面正是“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①”

因问道:“皇上很喜欢这首诗吗？”

玄凌默默半晌，道:“尚可！”

云澜笑道:“我最喜欢的是: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②”

玄凌道:“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③”又问道:“怎么我在你面前，你都如此？倘若不在你面前，你待如何?”

云澜低声道:“相思之情的苦楚，想必皇上不会那么清楚罢！陪伴皇上这么久，云澜越发思慕您，大胆说一句，想要的是皇上的真心。”

玄凌握住她的手道:“朕定不会辜负你的情意。”

云澜笑道:“其实，除了相思，云澜也想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和您并肩携手。”

玄凌道:“奴奴，你放心。朕已经写好旨意了，等开了春，朕晋你为从二品淑媛！到时，朕带你去汤泉行宫，你的病总不见好，那里地气暖和，能好好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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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崔道融《梅花》

②③卢仝《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