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到了腊月，一场大雪还未见到，只是平日里湿湿的冷意浸到空气里，才觉得冬日难熬。冬天日短夜长，天黑了下来，人睡不着。

诗茵从外头进来，卷夹着呼啸的北方，轻轻呵气道:“屋里真暖和，娘娘还在看谱子呢？”

前几天清河王和阿晋回了京都，清河王在蜀地又找到了一些古曲，腊八那天进宫给太后请安，便让阿晋送了来。诗茵悄悄地送去两瓶合欢花酒。

阿晋因问:“什么酒？”

诗茵道:“合欢花酒，是采了凝晖堂的合欢花酿造的，只有这些了，主子留了下来，就等着回来呢！”

阿晋笑道:“原来是借花献佛。”

诗茵道:“不必如此言语，横竖不是给你的，给王爷拿去罢，”又笑着说，“王爷果然聪明，知道主子冬日里不爱吃什么，得了曲子才有些兴致。”

阿晋道:“哼，我们王爷心里想的，也只有这一点了。”两人各拿了东西就散了。

云澜道:“这些谱曲，多为歌谣，我吹了一下，轻快悠扬，不同于京都的。”

诗茵道:“偏奴婢不在，听不到仙乐。”

云澜听了笑道:“你怎么说话也滑头了，嘴上抹了蜜似的。”

说话间，外面宫人来报:“敬妃娘娘来了。”

敬妃进屋，一阵甜香扑面而来，道:“嗳哟哟，这屋里面可真舒服。”

云澜笑道:“大冬天，敬妃姐姐怎么有功夫来了?腊月里，要处理的宫务不少呢。”

敬妃脱掉孔雀蓝色的大氅，坐在炕上，微笑道:“那里有甚么宫务，全被皙华夫人一人包揽了去，我不过处理些芝麻小事，譬如花房培育了什么鲜花，安排发冬衣。”

诗茵送来热茶，云澜道:“皙华夫人抓着不放，姐姐没有办法，不知道欣妃姐姐那里可好些。”

敬妃徐徐喝茶，道:“只怕和我差不多，我们给皇后请了安，还要特地去她宫里，坐在那听她洋洋洒洒一大篇。”

云澜听了笑道:“只怕她肚子里没好气，满心里只想把宫权抓在自己手里，可偏又来了两个分权的。”

敬妃也笑道:“到底和我欣妃都是妃位，她想和当时磋磨沈氏一般也不能。”又看到桌上的谱子，一旁的琵琶笑道:“妹妹还有这样兴致。”

云澜低头一笑，素手拨弦，悠悠扬扬，清净明朗。敬妃默默欣赏，待一曲完了，敬妃笑道:“这曲调和平常倒有不同。”

云澜道:“这是新找出来的古曲。宫廷奏乐多数是大气磅礴的，这样的清淡古调是少有的。”

敬妃笑道:“我也不懂什么古调不古调，只是妹妹弹得好，确实和平常听的不同。”又想到什么，说:“妹妹可知道，安美人的嗓子倒了。”

云澜问道:“倒了?这是唱歌伤了自己?可皇上这时候也没召幸她。”

敬妃摇摇头道:“之前，我身边的宫人含珠去拿月例，听到她身边的宫女和内务府太监吵了起来，你知道，主子得不得宠，内务府最明白的。”

“含珠打听一下，原来皙华夫人处理宫务时，总叫安美人在一旁唱歌，皙华夫人那张扬的性子，安美人又心思敏感，伤神劳身，可不就病了，要推脱不来，可皙华夫人什么人，那里会听这样借口，安美人撑着病体来，这嗓子可不就倒了。”

云澜听了道:“安美人是成也歌喉，败也歌喉。她和甄婕妤关系好，甄婕妤怎得没帮她?之前帮她引荐，百般周全。若现在不说，可要被人笑话姐妹情深了。”

敬妃笑道:“早被人笑了！甄婕妤身边的宫女坏了事，安美人当时没能求情，甄婕妤心眼多，早记着呢。那宫女浣碧是她心腹，被折了一臂，又怎能不恨?”

云澜点点头，新茵来说:“帝姬醒了，要见人呢！”云澜命她抱来，又打趣道:“这是晓得姐姐来了，平日里睡得像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雷打不动那种。”

敬妃笑的伏在案上，道:“那有这样说孩子的！”

温仪穿着水红祾袄裙，头上带着虎头帽，揉着眼睛，娇声道:“敬母妃，温仪想你了。”

敬妃卸了护甲，抱着温仪，捏着她的小肉手道:“敬母妃也想温仪来，之前忙，今日来看你了，陪你玩。”

温仪一笑，露出几颗米粒大小的牙齿，倚在敬妃怀里不动。敬妃喜不自禁，喂她糕点慢慢吃着。

云澜笑道:“温仪，你敬母妃来了，就忘了我了！”

温仪左右看看，拿着自己咬得糕点，递给云澜:“母妃吃。”

云澜笑道:“倒是长进了，从嘴里省出来给我吃，之前呐，自己吃不完也不许别人碰。”

温仪听了，扭身不见人，心里怕羞，敬妃柔声道:“温仪别埋脸了，当心闷着。”

温仪“哼”一声，自顾吃糕点，瞧也不瞧云澜。云澜笑道:“姐姐看，这么大点人，有了人撑腰，气势也不一样。可恨我现在一个人，敬妃姐姐也只顾她了！”

敬妃笑得肚子疼，道:“嗳哟！好妹妹，可别和温仪争了，我也疼你。”一时屋里笑意融融，诗茵见云澜心情好，自己也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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