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

下了几大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才有了冬天的感觉。云澜教宫人用了又密又轻的白花缎子糊窗，殿内亮堂极了。

内务府新孝敬的黑狐斗篷风毛出的也好，皮毛很是滑亮。有时候，她喜欢披着斗篷，踏着积雪去倚梅园，又拿着小瓮在收集梅花上的雪水。

她轻轻呵气如霜，白雪红梅，木屐在雪地上印出深深的痕迹。一脚一步，腊月里倚梅园里宫人都跑去躲懒打盹，万物俱静，节日的喧嚣在这里都不存在似的。

诗茵在身后举着青色油纸伞，劝道:“娘娘，这些拿来泡茶也够了，还下着雪呢。咱们回宫去罢，可别着凉了。”

云澜折一枝梅花在手，只道:“皇上和先皇后栽下的梅花，果真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境界！”

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斜刺里跑出来一个人影，原来是淳常在方淳意，只见她穿着胭脂红的暖袄，衣服上的宝相花纹由金棕、明绿、宝蓝等色洒线绣成，只觉得整个人一团喜气，衬着圆圆的小脸，显得十分娇俏。

后面的宫女跑来道:“小主，奴婢可追到您了。”

云澜乍见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梅花落在雪地里。淳常在杏仁大的眼珠如浸在白水银中的两丸黑水银，骨碌一转，她怀中还抱着一大束梅花，已经笑盈盈行礼道：“嫔妾给宝宸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云澜笑着让她起来，道:“许久没见淳常在了，长高了不少。”

淳常在憨憨一笑，“其实嫔妾今年刚满十五岁呢！只比娘娘小了一岁。”

云澜笑而不答，指着她怀中的梅花说道:“你这梅花折的好。或花开并蒂，或含羞待放，或枝条遒劲，各有千秋！”

淳常在笑道:“我是要送给莞姐姐的。她那个棠梨宫里面都是梨树木，冬天光秃秃的，没个颜色，给莞姐姐正好！”

云澜点点头，道:“那你去吧！”行礼后一溜烟跑得没影了，身后宫女匆匆福身行礼，追了上去。

诗茵笑道:“淳常在看着还是小孩模样，有一种不同的天真可爱，只是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

云澜道:“她若不说自己十五岁，我竟忘了自己的年岁了。”

诗茵扶着云澜慢慢走着，道:“娘娘福泽深厚，眼下年轻就是不凡，日后您的愿望未必不能实现！”

回到长乐宫，早有宫人打起猩红毡帘，水仙的清香拂面，新茵又端来了姜汤，喝了一碗，身上寒意驱散不少。

云澜换了衣服，拿着绣绷子，密密地绣着，炭火烧得暖和，针拿久了便觉得生涩，只动了两针就放在案上不管了。

诗茵笑道:“娘娘，这雪水要留着，还是这几天用?”

云澜拿着小铜火箸拨手炉里的灰，道:“等春天吧，现在下着雪，也不好请敬妃和欣妃来吃茶。”

“你怎么就想着敬妃和欣妃?怎么不想朕。”玄凌不叫人通传，悄没生息的进了屋，诗茵上前接了玄凌的黑色大氅，送上热茶，便随众人退到外间。

云澜问道:“皇上从哪里来？”

玄凌启了瓮盖，看着晶莹的雪水，闻到淡淡的梅花香，笑道:“怎么这样说呢？你去了倚梅园。”

云澜夺过手来，“嗒”盖上，道:“倚梅园最好，那里可不止梅花，还有美人在。您没有眼福，见不到！”

玄凌道:“这还没吃饺子，怎么有醋味啊？”

云澜嗤笑道:“这不禁说的，我偏要吃，”又扬声道，“诗茵，今晚上煮饺子，什么三鲜的、猪肉的、牛肉的有什么叫小厨房做什么。再配上陈醋，也不必倒在碗里，拿了瓶子来，叫皇上喝下去！”

玄凌调笑道:“才说一句，你就恼了，我从仪元殿到这，只喝了一杯热茶。”

云澜道:“不怪我恼。哼，你什么茶没吃过，能得我这里的茶喝，就知足罢！”

玄凌拉了她的手，把绿色的碧玺珠链笼到她腕子上，雪白的臂膀，一点红色莲花夺目，赞道:“真真手如柔荑！”

云澜拍他手道:“拉袖子作甚么！怪冷的。”

玄凌见她形容娇媚，更胜往日，一时心思旖旎。抱着她便亲了一口。道:“还冷吗？”

云澜红了脸，抿嘴一笑，喂他再吃了一杯茶。

玄凌见到针奁里的绣绷子，拿在手中一看，问道:“这竹子，刚折不屈，迎风凛凛，很是有一番气节。”又笑着说，“这是仪元殿后的竹子罢，虽有形似，神态竟完全不一样，你总是心思灵巧。”

云澜笑道:“之前你说没个荷包，这个就是给你的。我不喜欢什么龙凤，便按着自己喜欢来的。”

玄凌笑盈盈看着她，道:“我心甚悦！趁初一前做好罢，届时我带着身边。”

云澜娇声道:“手疼呢，你瞧，手指头被针扎了！”

玄凌抓着她的手，轻轻吻在上面，弄得云澜“咯咯”笑，收不回来，不住的说“太痒了！”

玄凌见她笑的花枝乱颤，放开手来，用手扶一扶她鬓边快滑落的芙蓉花，“内务府出了新的通草花，冬日你就只爱这一样，我在私库里看了一对蝶恋花点翠簪子，样式简单，巧在羽毛上的明珠宝石点缀不俗，给你正好。”

云澜道:“那是要我戴去宴会了。凭你给我再多再好，我不喜欢也不要！”

玄凌笑着拧她的脸颊，道:“这自然随你，只是有什么好的，我都想给你。”

云澜道:“不害臊！既然如此，你想我戴着，我便戴着罢。”

两人又嘻嘻哈哈，相依相偎。忽然李长来报:“皇上，外面甄婕妤的宫女流朱来请，您之前说了要去棠梨宫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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