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翌日起来，云澜穿着月白色长裙，外罩藕粉色的短袄，披着喜鹊登枝的妃色斗篷，围了袖笼，手炉里的炭亦是加的足足的。

诗茵将云澜头发梳成惊鹄髻，玳瑁制的华胜簪在发髻中间，两侧插上绯红的芙蓉通草花，又簪上一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和一对三翅莺羽珠钗。

云澜戴上景泰蓝镂空雕花镶红宝石护甲，看着天色道:“这雪停了，倒是亮堂堂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诗茵道:“才辰时半呢，还早着。御膳房新作了不少点心，娘娘不如用点。”

说着，叫宫人将枣泥山药糕、飘香梅花糕、莲蓉水晶糕，蜂蜜桂花糕、山楂马蹄糕、茯苓马奶糕等摆在案上。

云澜每样吃了一小口，指着山楂马蹄糕道:“这个不似旁的一昧甜，吃着尚可。余下的，你们分了吧。”众人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云澜嘱咐新茵照看好温仪，便坐着软轿去了清音阁，可巧，人来的差不多，只有皇后和皙华夫人未到。

走到殿里，妃嫔都向她行礼，云澜一一免过。列座分开，第一席是皇后、皙华夫人和端宁夫人，只是端宁夫人养病告假不来，第二席是悫、欣、宝宸、敬四妃，第三席是九嫔、贵嫔等人，第四席是婕妤、荣华之流。

敬妃见了云澜笑道:“今日，终于不必去宓秀宫了。”

云澜将手炉放在桌上，笑道:“欣妃姐姐也是如此吧！”

欣妃道:“可别说了，如今我不单单为这事头疼。等开了春，淑和四岁，正要进学了，昨日问她几句，可她偏不愿意。”

云澜笑着说:“这事何必着急，小孩子么，都是爱玩的。”

悫妃听了道:“宝宸妃妹妹这话差了，小孩子是爱玩乐，可是在皇家，更要勤学奋进，为天下人表率！”

云澜笑问道:“大皇子也五岁了，今年学了一年，不知长进多少。《三字经》可是会说了?”

悫妃讪讪的不说话，大皇子天资平平，教导他的大儒们一件事要掰开分几天说，今日教的字明日就忘。宫里人皆有所耳闻。

孩子么，自是坐不住想玩，悫妃却压着他看书，弄得他更是不想入书房，今日捉蟋蟀，明日闹肚子。君臣有别，身边伴读那里敢劝，又只比他虚长几岁，大儒们不好骂皇子，只有伴读担着骂名了。

敬妃打圆场道:“哎呀呀，好久没看戏了，本宫看看有哪些。”说着叫服侍的宫人拿来戏本，敬妃看过，又有其他妃嫔挑选。

片刻，皇后和皙华夫人到了，皇后穿着秋香色长袄，笑容温婉。皙华夫人衣服华光溢彩，梳着望仙九鬟髻，并蒂芍药点翠簪、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金凤步摇。众妃请安后一一归坐。皇后问:“今日都预备了什么戏啊？”

周宁海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南府戏子唱的《刘金定救驾》。余下的就是各小主点自己喜欢的。”

皙华夫人道:“让他们开唱吧，本宫和皇后先点着。”

宫人拿来戏本，请皇后先选，谁知皙华夫人先手夺了去，她妩媚一笑:“本宫记得有一出极好的《鼎峙春秋》，讲的是《三国志》的故事，皇后觉得如何呀？”

四下里寂静无声，皙华夫人这样下皇后颜面，皇后仍然笑容不变，道:“既然你想看，那就先点着吧。”

戏子们开唱了起来，却听到方良媛说:“姐姐，皙华夫人抢在皇后娘娘前面啊。”

甄婕妤笑道:“这出戏热闹，你喜欢看的紧！”

云澜方才吃了糕点，口中涩涩的，便喝一杯茶，竟是大红袍，笑了笑，即便没有远亲，内务府对皙华夫人依然孝敬。

皙华夫人又道:“那臣妾再点一出《薛丁山征西》吧。”

丽贵嫔听了忙道:“皙华夫人的父兄战功赫赫，恰如唐朝大将薛丁山，征西成功，扬名千古。”

皙华夫人笑道:“丽贵嫔可真会说话！”听了一番好话，才叫皇后点戏，皇后点了《劝善金科》和《南柯记·瑶台》。

悫妃笑道:“娘娘仁心善行，恰如瑶台慈母，福泽天下！”

皇后道:“《劝善金科》讲的是目连救母，目连赤子之情动人，韵律词调也好。”

皙华夫人笑道:“要说这一出戏，确实目连有能力，又能吃苦。大皇子也是读了一年学，怎么玩心甚重?听说给皇上请安，抖如筛糠。到底是师傅们不中用，没教好皇子，皇上无奈啊！只得罚了师傅和伴读。”

一阵话说得悫妃红了脸皮，但她畏惧皙华夫人，只端着茶喝，方泄了几分火气。

戏唱了好几出，手炉里的炭不烫了，诗茵等人下去换了回来。皇后看了皙华夫人道:“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漂亮！赤金红宝石头面，衬得妹妹你华贵大方。真是非常夺目啊！”

皙华夫人道:“臣妾怕江忠敏管内务府没多久，做不成好东西。可巧父兄回朝里了，便特意托家兄在外面的珍宝斋赶制的。”又笑说，“算不得什么，金线制的还是粗糙了也不够轻，样式勉强入眼，还说是十几位老师傅赶制的。这外面的东西胜在新奇，戴过这一次，听了戏便罢了。”

皇后道:“这般名贵，要价不菲吧！”

皙华夫人“嗤”的一声笑，“这什么大事。这东西好，些许银钱算甚么？皇后太过于精打细算了。”

皇后道:“家大业大，不能不多问一句。”顿一顿，笑着说，“其实能衬出妹妹的风华绝代，自然不必计较银钱。”

皙华夫人听了，说:“皇后能说出这样的话，臣妾甚感欣慰！听说皇后前些日子因为臣妾宫里开销大，竟向皇上告状。”又笑道，“臣妾只是花得多了点，连一同看账目的敬妃欣妃都没说什么呢？娘娘不必如此肉痛的，那是臣妾自己的事情。臣妾超出月例多少，娘家自会补上多少！”

皇后微笑道:“妹妹能有这份体恤之心，本宫才是欣慰！希望有皙华夫人这份表率，诸位姐妹都能懂得，一针一线来之不易！倘或无法做到开源，亦能节流些许。”说完，众妃一一欠身，齐声答应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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