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

果然宫里没有宁静日子，看着和和睦睦，实则暗流涌动，血腥不断。

然而最伤心的是玄凌。即便杜荣华不受宠爱，但她怀的孩子，是玄凌有希望的第四个孩子。只是这没有齿序的“第四”不知套在多少怀孕的宫嫔身上，如今，甄嬛肚子里是皇上的“第四个孩子了”。

这里长乐宫，白天沉静如水，博金炉里燃着百合香，烟雾袅袅中，那幅残荷图终是绣好了。只是现在初夏时节，太液池荷叶初露，正是新发，不似其颓败。

玄凌用手轻轻抚摸，一丝一毫都不错过，道:“真是天下无双。”

云澜道:“断断续续一年了，实在是平常事情多，才拖了这么久。”

玄凌道:“这样寂寥冷落，只有夏末秋初才有。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云澜听了道:“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俗语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皇上是天子，自然不怕。”

玄凌默然半晌，才说道:“真龙天子，只是无稽之谈。当年前朝皇帝为寻长生，炼制丹药，却是死于风寒，实在可笑！”

云澜拉着他的手，道:“谈什么死不死的？皇上春秋鼎盛，莞贵嫔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呢！”想了一想，又笑着说，“等什么日子选秀了，挑一些秀女进来，为皇家绵延子嗣，您的孩子自然越来越多！”

玄凌抱着云澜，头却靠在她的肩膀上，丝绸衣衫隐隐透出皮肤的温热，他的眼泪那样一滴滴落下，低声道:“是上苍对朕的惩罚！全是朕的错！”

云澜听他说了“惩罚”两个字，自然心里奇怪，只是环住他的身子，像是母亲那样怀抱孩子，不言不语，拍打他的身子。

他的声音含糊，又说道:“朕多少回听到妃嫔有孕的消息，多少人生不下来！太医说，五个月的胎儿，手脚都已经成行了！”

云澜只听着，她知道，玄凌只是想说一说话，有没有回应都不打紧。他的哀伤和沉痛，这一刻已是极点。失态自然不能出现在帝王身上。

玄凌却是睡着了，李长在殿外几次要通传，云澜才松开手，见了他道:“皇上好几天没合眼了罢，你们奴才太不当心了，就是如此服侍的？亏你还是自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同旁人。”

李长躬身苦笑道:“奴才那里不尽心呐！皇上的脾性，娘娘岂能不知？这小半年来，事务繁忙，皇上瘦了多少，奴才多说两句都不听的。”

云澜道:“罢了，罢了，本宫也不是全怪你，今年事多，本宫也会劝着皇上的。”

李长唯唯，迟疑片刻，又说:“外头慕容大将军要求见皇上。”

云澜道:“才打完仗回来，有什么大事要说的，你叫他明天再来，现下皇上歇了，不见人的。”

李长忙叫了小厦子同两个小黄门去回话，自己仍立在廊下。

云澜命人备上解暑酸梅汤，碧粳米粥，酸爽小菜几碟，等玄凌醒了自用，她自己便去后间沐浴。

因问道:“诗茵，先帝的孩子多么?”

诗茵道:“除了当今，便是乐安大长公主、真宁二长公主，岐山王爷、汝南王爷、清河王爷、平阳王爷。伤逝的有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大帝姬、三帝姬四帝姬等，这是齿序上的，没有齿序者不知多少。”

云澜淡淡道:“皇家杀孽过重，自然报应在子嗣身上！”

诗茵道:“娘娘！隔墙有耳！”又道，“是宫里阴司重，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多。”

一时不再说话，洗漱完毕，换了干净的纱绸衣衫，又轻便又好看，才进了寝殿。玄凌正在喝酸梅汤，他散开玉冠，敞开的衣袍，却和玄清有些相似，这样一瞬的潇洒自在，很是少见。

玄凌道:“酸梅汤虽是女儿家喜欢的，偶来喝一碗，正是清爽。”

云澜道:“您再用上几碗，保管会腻烦的，什么东西再好，多了就无趣了。”

玄凌一笑，道:“有趣无趣，只在人心中。”他看向云澜，云澜便坐到他身边，就着雕花白玉碗喝了一口。

玄凌闻到云澜身上的香气，如烟似幻，如梦似仙，教人神魂颠倒，便放下碗，直往人身上扑，唇齿间溢出的都是酸甜的梅子味。

落在雪白肌肤上面，也似梅子汁水四溅。放不开手来，玄凌一声声喊“云澜”，越动越快，直到临界，却慢下来不动，又逗着她，要云澜亲他。

云澜娇声道:“玄凌，奴奴要睡了。”

玄凌轻轻喘息，道:“再过一刻钟。”只想如此天荒地老，因为在这样的情潮里，能忘却一切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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