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蓉

元宵节前一天，胡贵人带着琼脂来长乐宫。新茵将她们带去偏殿。因着温仪撒娇，昨晚赖着云澜身边不走，就和她同榻睡在一起，现下未起呢。

云澜才对镜梳妆，说道:“不知来这么早做什么。”

诗茵一面为她梳头发，一面说:“难不成为了见皇上。”

云澜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笑道:“就是这样。”

等云澜好了，便去见了胡贵人。她穿着胭脂红的百褶襦裙，上身是一件百鸟窄袄，周围镶着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她的脸蛋，小巧玲珑。

胡贵人一笑，行礼道:“叨扰淑妃娘娘了，宴会上遥遥一见，娘娘风姿嫔妾难以忘怀，在宫中又无事，所以便来见见娘娘，相和娘娘多亲近些。”

云澜听了她说的，只觉有趣，让她坐下，笑道:“胡贵人客气，大冷天的，从燕禧殿到长乐宫路也不近。”说着，命人又摆上新的糕点，叫她用着。

胡贵人笑着应下，又说“琼脂”。此时，身后一位颇有年纪的宫女出来，将那糕点捧到胡贵人面前，胡贵人才捡了一块吃了一口。

那叫“琼脂”的宫女打扮得也贵重，头上勒着翠蓝销金箍儿髻，戴着黄霜霜簪环并几朵通草花，耳朵上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手上戴着四个银嵌珍珠戒指，眉目间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她略抬首看了一眼云澜，在没抬头。

胡贵人看云澜一眼，长方形的大眼睛很有韵致，配着悬胆玉鼻，妙目微横的时候仿佛有无尽春水荡漾。她笑道:“琼脂从前在母亲晋康翁主那里伺候，如今母亲不放心妹妹，便来陪着妹妹了。”

云澜笑道:“母亲舐犊情深，从来如此。我也是母亲，对着温仪也是千百般打算，怕她病了，怕她上学时饿了，又怕照顾的人不贴心。”

胡贵人道:“帝姬是皇上表哥最小的孩子，又有汤沐邑，比皇后表姐膝下的予漓还受宠呢！”

云澜道:“都是皇上的孩子。”

胡贵人道:“妹妹来宫，也快有半个月了，可是除了那天宴会，竟连皇上表哥一面都没见到。”又看向云澜说道，“进宫了，才晓得淑妃姐姐那样受宠，从乾元十一年到今年，六年了，姐姐从宫女成了淑妃，焉知不是皇上表哥的真心宠爱，可真让蕴蓉羡慕。”

她说话声音娇滴滴的，错落有致，这话虽直接，听起来并不令人生气。

云澜听她说话，一会自称“妹妹”，一会自称“蕴蓉”，便不想和她多说，直接道:“胡贵人何必羡慕。今年八月有选秀，皇上竟破例让你直接入宫，自然会宠爱你的。”

胡贵人起身道:“有淑妃姐姐这句话，妹妹才放心。有慕容氏的前例在，妹妹不得不担心，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原来胡氏入宫前，宫里的事可打听的清楚，何人受宠，何人有权，何人已故。但只有淑妃之事，宫外是好名声，得人赞美，又因宫女出生，无父无母，无宗族子弟，找不到什么缺漏。

入宫之后，才知淑妃受宠之深。长乐宫如此精美，雕梁画栋，金光辉煌，屋檐下挂着的全是六角琉璃灯。殿内暖风融融，鲜花盛开，似乎不是冬日。

冬日积雪颇深，长乐宫附近的宫道，半点也无，也是她住的那年，皇上就有吩咐，说:虽不常出门走动，可若走时全是积雪，行动不便，才不美妙。

胡氏入宫自然不是为了当“贵人”，她自恃身份不比皇后低，又到了如今的年纪，选秀年岁不适合。为防止意外，去年春天便回来京都筹谋此事。

进宫是进了，可见不到皇上算什么事?偏生着正月里，皇上去凤仪宫看了大皇子，去清意殿看了淑和帝姬，皆未留宿，只在长乐宫又用膳又留宿。那她可不得想着便是云澜霸着皇上，不许皇上宠幸人。

云澜命人送她出门，胡贵人又道:“淑妃姐姐这里的糕点真好吃，妹妹厚着脸皮，向姐姐讨要一份了。”

云澜笑道:“新茵，多包几份给胡贵人。”胡贵人这才高兴的走了。

新茵嘟囔道:“主子，奴婢做的糕点，可不是给别人吃得！何必给她那么多。”

云澜道:“她要借花献佛呢！不多给她，只怕她又要来烦我，明天是元宵节，后天就是她侍寝了。”

诗茵道:“您是说，她要送给皇上。”

云澜点头道:“当然了。”

新茵道:“这怎么行！皇上一吃就知道奴婢的手艺，且这些糕点也只有咱们长乐宫才喜欢做。所以皇上看了，一定……”

诗茵道:“一定以为娘娘让胡贵人如此做的。”

云澜笑道:“她都没有找她的皇后表姐，就可见一斑。我想着，去年皇后侄子的事，大约是她家也有帮忙。所以皇后在宴会上帮她说话。”

新茵道:“奴婢不甘心，为她人做嫁衣。”

云澜想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的，你是在帮我，我不能直接去说让皇上宠幸她，可皇上不会不宠幸她，不管是美色还是家事。而我自然有说法。皇上越难受，对我越有好处。”

诗茵坐在脚踏边，握着云澜的手，说道:“娘娘太苦了，就这么一丁点儿情分，还要算计来算计去。真是不如……”

云澜知她想说的是“不如玄清”。玄清又怎么样，若一辈子不娶亲，云澜才佩服他。到底是王爷，便是上了年纪，妃妾还不是任由他选。皆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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