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

乾元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玄凌有旨:端宁夫人晋为贤妃，欣妃晋位德妃，敬妃晋为敬如夫人，莞贵嫔晋为甄昭仪，洛荣华晋为瑞贵嫔，倪荣华晋为祥贵嫔，黎芳仪晋为黎婕妤，敏嫔晋为胡婕妤，安嫔晋为安婉仪，慎嫔晋为刘德仪……如此种种，升了数十人，新的旧的都有。

这也是乾元年间的第一次大封六宫，烟花礼炮响了半个月，红色的残屑落在青石地板上，像是落了一场雪。银子流水似的花，宫人们也得了不少赏赐。众妃的礼服色彩亮丽，一同跪在凤仪宫里听皇后训导。

彼时云澜离了长乐宫，陪着温仪去了紫奥城后面的明苑，玄清正教她拉弓射箭。温仪毕竟年纪不大，膂力不足，因此玄清特意为她制作了一支小小弯弓。

明苑除了有骑射场地，其中圈养百兽，皇帝宗亲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还有池沼宫苑，亭榭楼台无数。两侧古松怪柏，中隐石榴园、樱桃园之类，还引种西域葡萄和养有南方奇花异木如山姜、荔枝、槟榔、橄榄之类。

池沼有龙凤巨船收尾相连，常有宫女泛舟池中，凤盖高张，华旗招展。灌歌轻扬，杂以鼓吹器乐，远远闻见便可醉人。还有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观象观、白鹿观、及狮虎园等，不胜枚举。

玄清穿着青纹打底，满绣绿梅的外袍，似乎瘦了不少，愈发清癯。他一点一滴教于温仪，温仪也学的认真。

澜依从前是太平行宫御兽园的宫女，到了明苑这里，亦是轻松。她跟在云澜身后，那些鸟语，一一说给云澜听。

云澜笑道:“我不懂这些，虽然宫里养了一只鹦鹉，可你知道，‘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今日听你说了，也想学学了。”

澜依道:“奴婢自小和野兽打交道，自然懂得这些，娘娘何等尊贵，要知道什么，奴婢说了就是。”

云澜道:“到这里走走，比宫里舒服。”

澜依说道:“奴婢虽也想着太平行宫的日子。可跟在帝姬和娘娘身边，才是好的。当年若不是娘娘找太医救了奴婢，恐怕奴婢也没有今日。”

云澜看着她，道:“温仪喜欢你，就留了你了。”又细细的打量她，澜依知晓，心里不惧，抬眼回看。敛下的眉眼一瞬便是桀骜，长方形的双目炯炯有神。

云澜取了护甲，抬手摸上去，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澜依一笑，竟有些腼腆，她回握着，说道:“娘娘喜欢这样，奴婢一辈子都是这样。”

云澜一时竟抽不回手来。远远的听到，温仪喊了声“母妃”。云澜边答应着，边顺手拐了弯就走，一时离了手来。澜依沉默不语，跟在后面。

一时到了用膳时候，云澜等同玄清用膳地方不一样。明苑宫人虽不多，摆来的也是全的，多是荤肉野味，云澜觉得腻味，动了一块就不吃。

温仪的消耗大，吃了个肚圆。娇憨着靠在云澜身上撒娇，云澜给她喝了解腻的酽茶，温仪软软地打了一个哈欠，就困了。云澜笑道:“可真是个小猪了！”

说着，命人将温仪抱起来，先去偏殿睡一觉，等她醒了再走。云澜另外更衣，换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宫装，领口袖口绣着玉芙蓉，她说自己要走走，不许人跟着。

一眨眼，就到了松柏树木之处，果然玄清也在那里。云澜道:“你瘦了些。”

玄清轻笑道:“相思断肠，自然消瘦。可小王甘之如饴。绿梅只适合在清凉台，便是凝晖堂，我也没有种。”

云澜想了一想，道:“上一次出宫，去了安栖观，只怕是离清凉台最近的时候。”又看向他，道，“你的衣服很好，算是全了我的愿望。”

玄清道:“咱们一样的衣服，也只有此刻了。云澜，清又要远了。这一回去上京。”

云澜道:“上京极为寒冷，这时候就去了?”

玄清笑道:“自然是为了躲太妃们的玩笑。”

云澜心里敞亮，不再言语。两人这样静静的站了片刻。玄清担忧她受凉，又不好亲近，怕人看到。只作揖，口中说着催促她走的话语。

云澜听了就走，正巧澜依等人来寻她，说温仪醒了。当下便是回了紫奥城。

如今三妃之位空悬，从一品夫人只有一人，另有九嫔未满，贵嫔只有两人。新人们更是盯着不放，使出浑身解数争宠。

玄凌兴致不高，许是到了修身养性的时候。来后宫比从前少了，“彤史”上记载着，云澜侍寝最多，再是甄昭仪，新人各有两次。多是到高位妃嫔宫里坐坐，说话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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