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这一刀就算不足以致死，也足够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Undines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刀剑一类的武器要叫做冷兵器——当刀穿过他身体的那一刹那，他首先感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寒冷，贯穿全身的寒冷，仿佛是操刀者的冷酷化作一股恶寒注入进了他的身体里，这股恶寒逐渐蔓延至全身，逐渐冻结了他的生命，让他切身体会到了死亡的到来。

“这条鱼还能活十五分钟。”出云羽触猛地把刀从他的身体里抽了出来，从他的身上踩了过去，“在这之前，谁还想来？”

刀尖上的魔质随风飘扬，很快就变成了灰烬，就像即将消散的Undines一样。

“你，大废物。”她指着Asgore说。

撤退的信号迟迟未到，如果Asgore一三叉戟捅死了出云，人类大军会一拥而上把他们全杀了，如果Asgore被一枪轰死，那人类大军也会因为气愤然后发起冲锋，Undines也知道这一点，他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不能死，好在他的脊椎还是完好的，腿还有知觉，他试着让自己慢慢站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死。”

他仅剩的力气只够支持他撑起上半身了，后面的人类看见，就要拿刀把他的头砍下来。

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他并不畏惧死亡，但他也有求生的欲望，更有想要改变一切的决心，他多么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能消灭身前身后的这些人类。他开始向先祖祈祷：

“先祖啊……给我力量吧，我愿意燃烧我的灵魂。”

如果先祖真的存在，那么他们鱼人就是他们最应该给予力量的怪物，他们的忠诚和勇气亘古不变，几千年来，保护国都的是他们，镇守边疆的是他们，冲锋陷阵的是他们，伤亡最多的更是他们，如果这都不能感动先祖们，那怪物们也没必要去信仰他们了，也许正是如此原因，Undines突然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灵魂深处迸发，似雪中送炭的暖意逐渐遍布全身，让他忘却了腹部的疼痛，骤然起身幻出长矛一个横扫，只见围上来的十几个人的人头纷纷落地，人头上的头盔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闪耀的光芒在他的双眼中四射，他的伤口在一瞬间就愈合了，不仅如此，他握着长矛，这单纯的魔法武器从未让他有过如此坚实的触感，那蓝色的，半透明的正义之矛，同样散发着耀眼的蓝光，他试探性地把它抛出，没用什么力就贯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哈，先祖助我。”

他开朗地笑着，然后，双手高举，幻出了一个大如红叶巨树的巨型长矛，冲着人群死命一抛，这一下造成的伤亡，就像一把钢刀插进了这支部队的胸膛。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当出云羽触终于反应过来时，阵列已经齐刷刷地缺了一个缺口出来。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她气急败坏地大喊。

她的枪依旧背在背上，刀依旧握在手上，她看了看刀尖上的魔质，又看了看Undines，实在是不能相信他还能站起来，她顾不得那么多，继续猖狂地说道：

“就是冒点光，我能杀死你一次，还能杀死你第二次，慢慢玩，不着急。”

她死盯着Undines，把武士刀收进刀鞘，然后放低身姿，把手放在面前——居合的提前动作，鲜少有人见过这一招，包括Undines，但他依旧是丝毫不惧，寒芒闪耀在矛尖，像是龙跃一般出动，几乎是同时，那把武士刀带着千军万马的兵器相撞的声音出鞘，带着黑色的残影，向Undines砍去，只见矛尖在刀刃上点了一下，竟硬生生把那钢刀冲开了一个豁口，长矛再从左往右一斜挑，一声脆响，武士刀应声而断。

那可是出云羽触家传的宝刀，对于她来说这刀断了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她恼羞成怒，也不管枪口朝着的是自己的部队，掏枪就射，Undines也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举动，幻出屏障勉强招架，身上的盔甲被轰飞了不少。

人类阵列里顿时乱成一团，大哭小叫，一地狼藉，也就是这时，那太阳一般的撤退光球终于升起了。

带着胜利一般的喜悦，Undines回头看向Asgore，期盼着能看到他恢复理智然后全身而退的场景。

然而Asgore并没有，他的浑身已经麻木了，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痛失万年之都的沉痛化作重担和枷锁，把他压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目光依旧呆滞，似乎是不以身殒国誓不罢休。

Undines两手一抬，一道绿色的屏障覆盖了人类阵列，让那其中的人类动弹不得，包括出云。

“陛下，王国和人民还需要您，您快走！”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一步也不后退，我和国都共存亡……”Asgore呢喃道。

“只要您在，怪物王国就不会灭亡！”Undines苦苦支撑着屏障，抵挡着出云羽的炮轰攻击说，“我扛不了多久，您快走！！”

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攥在了Asgore的手腕上，他回头一看，那是Toriel。

“Toriel你别管我……”

“你疯了！”她给了他一巴掌，“清醒点，别干傻事！别让他们白白牺牲！”

城外的人类部队正在前进，即将完成对皇城的合围，绿色屏障也已经破碎不堪，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更何况，这撤退光球本来就是给Asgore看的，那些皇城禁军深陷混战泥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是完全没有的。或许，以生命的代价掩护他们的国王安全撤离，就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看着他们拼杀的身影，Asgore终于醒悟了一些。

“他们在为我战斗……对，一切还没有结束，国家还没有灭亡，一切还没结束对吗？”

“对！赶紧走！”

于是Asgore最后看了他最亲爱的皇城禁军们一眼，他多么想带他们一起走或者和他们并肩作战，但禁军们的使命到此为止了，而他自己的使命还远没有完成，就算丢了皇城是应该掉脑袋的罪过，那他也还不能死，逃避责任是懦夫的行为，而他并不是一个懦夫，不能这么一死了之，他必须走。

望着Asgore远去的身影，Undines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我保护了国王，我没有违背我的誓言。”紧接着便是屏障碎裂的声音。

在这之后，出云羽触一共开了三枪，第一枪扯掉了Undines的头盔，第二枪烧焦了他的头发，第三枪则是将他那灿烂的笑容连同那颗坚毅无比的灵魂一起轰成了灰烬，随着子弹造成的冲击波消散在风里，和他最爱的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再也不会分离。

在其余怪物的掩护下，那辆四轮马车飞快地走了，数分钟后，皇城禁军全灭，皇城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