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走过来，轻轻地挥了下手，用灵力带走了她裙子上的污泥，随后附身问候:“防风邶……见过涂山妃。”
容乐直着身子:“防风……公子，不必多礼。”
一个倔强地直着身子，一个弯着腰，谁也看不见对方眼里打转的泪。再见面时，她已嫁为人妻，这是他想到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玱玹，他以为会是蓐收，反正无论如何，毛球那天都会把她送到五神山。
“这里没什么人，我便直接问了，九命大人，你把蛊解了？”她问，相柳冷哼一声:“若你以后再不顾性命任性而为，我也救不了你了。”
当年，她敢如此不顾一切，是笃定相柳能救她的。大街上已经月照柳梢，华灯初上，两人并肩一起走了一段路，也只能一起走一段路。她怕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终是忍不住问:“虽然的确是西炎王霸占了辰荣的疆土，可辰荣国已经灭亡，百姓们只要安居乐业，并不在乎谁做君王，甚至已经开始称颂西炎王的雄才伟略、宽厚仁慈。没有人在乎这些坚持不肯投降的士兵，千百年后，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荣辱……”
相柳的眸子变得猩红，他拖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阴暗的巷子里，抬手攥住她纤细的脖颈，稍稍用力:“不要乱说，否则哪怕你是玱玹的妃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说，只要低头，他们可以有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甚至享受西炎王赐予的荣华富贵，依旧守护着自己的信念、坚持着很多人早就不在乎的东西、甚至不惜为这份坚持献上生命有什么用？还有你，你和洪江……”
说到这里，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洪江是相柳无法触碰的逆鳞，她今日不得不碰一碰:“你欠洪江将军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没必要非得用命去还，你就是个大傻子，若是你肯归降，玱玹……他定会许你一方逍遥，也会留下那些将士们的命，活着不好吗……”
她后面每说一句话，相柳的手就会缩紧一分，她快要喘不过气了，这些话的声音微乎其微:“我只想……让你活着，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你活着，既然你不愿意归降，各退一步好不好，若是玱玹不主动来犯，你能不能带着他们……永远躲下去……”
永远活下去。
“若是玱玹不派兵来犯，我自然是不会不自量力去进攻。”哪怕她说得是不可能实现的境地，他也点头了，玱玹要统一大荒，怎么会放过他们这些辰荣残军。
得到满意的答案，她再也站不住，向着身后倒去。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只能出此下策，收回手，让她倒在自己怀里:“我都这样对你了，为什么不肯恨我？”
两个人都见过世间的苦难，封闭内心，自私冰冷不信任任何人，却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彼此，成为彼此的利剑，又是彼此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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