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喝了一口茶。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趟老家。”苏子规说。
“没时间。”苏子时半眯着眼,盯着杯子里的一小点茶叶起伏沉沦。
“爸走了。”
听到的姜堰手抖,茶水不受控制地溢出。
“什么时候?”苏子时看着滴在外面的黄色茶珠,微不可见地蹙眉。
“我给你打电话时。”
“知道了。”苏子时放下杯子:“我时间太挤,走不开。”
“子时!”苏子规好言相劝:“爸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苏子时眉毛上挑,嘴角抽动:“哥你是不知道吗?我有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子规无言。
空气凝固,姜堰坐立难安。
“苏子时,你再想想!爸,一直很想你!”
“小堰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苏子规对姜堰挤出一个不大好看的微笑。
“行,哥路上小心。”姜堰想起来送送,但被制止了。
“篮球场的转让声明和钥匙都在你进门的小柜台上。”苏子时脱口而出。
“苏子时,你不感觉你有点太冷血了吗?”
姜堰站在前面,庞大的身躯透着压迫感。
“拿了东西就走吧!”温温柔柔的语气。
姜堰第一次觉得苏子时又假又装。
“你怎么变成这样?”姜堰有些气恼:“你就真的,没什么重要的人吗?”
苏子时抬起头,手指摩挲杯沿,没有神光的眼睛像是黑洞,半睁半闭既可怖又可怜。
“姜堰,说什么呢?”
苏子时整理着衣袖,白色的衬衫除了苏子时,姜堰再也没见过谁能穿出这么干净的感觉。
“对我重要的人很多……”
苏子时起身走向桌台,拿起文件:“只是,我不想我在他那里一样重要!”
钥匙环穿过细长的手指下垂,悦耳的响声在两人之间。
姜堰没接东西,看着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哥哥。
“苏子时,你很奇怪你知道吗。”姜堰说。
“你是不是对爱你的人过敏啊?”
苏子时眼皮跳起,手中的东西仿佛像泰山一样重。
瘦弱的胳膊撑不住这庞然大物,“砰”的一声,材料散了一地。
“哑巴了?”姜堰瞄了一眼地上的东西。
“姜堰……”苏子时干燥的嘴唇失去红润,病态的白敷在整个身子上。
“我不是……”
苏子时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闷重。
逃跑,苏子时念叨着,他要逃跑!
“哥,渴望被爱就要有别人也会爱自己的自信。”
“我不知道你在逃什么,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是,只要你和我说,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你。”
“因为我爱你,也希望你可以给我回应。”
姜堰蹲下,整理好文件拿起来。
漂亮的钥匙扣上面是一朵海棠花标识。
姜堰把装饰拆掉,放在小柜子上。
“哥,我很喜欢你的生日礼物,也很喜欢你!”
姜堰开门离开。
苏子时站在原地,头发异样地没有乱闹。
矛盾感在心里爆发。
恐惧和渴望交织,大战。
深不见底的深渊发出骇人的惨叫,旷野无人,唯有寸点微光裂成一条星河。
苏子时走到桌子前,拿起留着余温的海棠。
没有灵魂的人像行尸走肉,一步一步挪到垃圾桶旁。
啪——
简单的一声轻响,花躺在垃圾中。
比之前大雨滂沱,满身泥泞的墙角海棠还要凄惨。
“哥!”苏子时声音还有些颤抖,没有从方才缓过来。
“爸那我就不去了,替我谢谢他。”
苏子时眼角发痒,随后整个眼部发红发烫,虚妄的眼泪喷涌而出。
“告诉他,我爱他!”
寂静的屋子残存植物几株,封闭的空间将人吞噬。
虽然摆设美好又阳光,但独自窝藏在黑暗里,不愿意袒露心扉的人,永远走不出他自己的绝望长河。
即使他浑身湿透,也是一场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