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许岸倒过来时差,两人出发去阿尔卑斯,现在离旅游季还有一段时间,路上人不多,酒店也容易订,安顿好后季良思带上相机出了酒店,本想独自走走拍拍照,没想到遇上了意外之客。
“季!”金发青年骚包的紫色跑车停在路边,朝季良思喊道:“这边!”
“Fauvel?”季良思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Fauvel是他在法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情史混乱,但人品还行,两人关系算得上不错,前段时间和他那个同样情史混乱的爹大吵一架去了澳洲,现在居然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一听这话Fauvel的脸色变得晦气:“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碧池,躁郁症把老不死的折磨透了,在医院里给我打电话,我回来等着领他意外死亡的保险金和遗产呢。”
Fauvel口中的碧池是他的继母,季良思知道他家庭成分复杂,对他的孝子发言不奇怪,只是不去医院来阿尔卑斯做什么。
Fauvel的表情像被喂了屎:“那个老不死的,自己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了让我来给那婊子找医生治病,你没看到他求我的那副虚伪嘴脸,否则非吐出来不可。”
季良思挑了挑眉:“所以你就来了阿尔卑斯找医生?”
Fauvel哼了一声:“那医生勉强算我前男友,正带着他的小情人来这度假呢。”Fauvel耸肩:“听说他那情人抑郁症,为了情人工作都不要了,隐退了,专心治自己情人。没救这个婊子,单凭这一点我就要爱上他了。”
季良思不置可否,对Fauvel前男友范围有了个新的认知,他看了看表,指了指酒店:“我还有个朋友也来了,没事等会一起吃个饭?”
“好啊。”Fauvel把车钥匙丢给泊车员,“希望你朋友是个帅哥。”
“别,我朋友可看不上你这样的。”季良思打量了一遍Fauvel。
“那可不一定。”Fauvel理了理头发顾影自怜:“没准人家是看不上你,不要推己及人。”
季良思:“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洁身自好着呢。”
“洁身自好?”Fauvel一脸吃惊:“难道不是性冷淡吗?我前男友可是著名心理医生,专业的,提醒你一下,你这叫混淆,在中文里叫往自己脸上贴金。”
“也提醒你一下,专业知识没法通过接吻和zuo爱传递,你的结论在高潮时见到上帝告诉你的吗。”季良思边说边给许岸发了条短信,那边许岸回复了一个“好”。
Fauvel说:“季,你要明白,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爱上我的,除了你之外。”
季良思本以为自己有够自恋,但是遇上Fauvel他总要甘拜下风,他曾经无法理解Fauvel那令人费解的自信从何而来,现在大约明白了,应该是来源他无往不利的情史和一帆风顺的恋爱。
一个饱受他人迷恋的人,本来就是最适合自信生长的土壤,只是在Fauvel身上长歪了。
三人在酒店的餐厅碰头。
Fauvel看到许岸眼前一亮,热情伸手,用蹩脚的中文说:“泥嚎泥嚎,渥是Fauvel,横高兴剪到你。”
许岸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你好,我叫许岸。”
“走吧,今天我请客。”季良思打断了还要继续展示中文水平的Fauvel。
“喂,季,你太不够意思了。你的朋友真不错,竟然从不介绍我认识。”Fauvel对季良思说,对许岸露出友善而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容:“我和许一见如故。”
季良思做出呕吐的表情,许岸哭笑不得。
几人站在电梯前等电梯,季良思看着楼层数快速变小,突然觉得心跳的有点快,心想难道最近缺乏锻炼了?
直到数字在视线里变成1,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林里?!”入目的一道身影让季良思脱口而出。
许岸看到电梯里脸色苍白的林里也十分意外,他意外的是林里的状态,昨天一面他没仔细看,今天再次遇见,许岸发觉比起几年前,林里如今的状态简直更差。
Fauvel简直更震惊:“是你!”转而反应过来看向季良思:“你也认识?”
只是季良思没回答他,他追着林里跑了出去。
留下许岸和Fauvel面面相觑,Fauvel说;“我们要去追吗?”
许岸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问Fauvel:“你认识他?”
Fauvel耸了耸肩,莫名觉得情况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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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季良思叫了一声,但是林里没有停下。
季良思跟在他后面走,一直走到酒店外。
“林里。”季良思又喊,连道三声,前面的人才转过身,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你有事吗?”
“我......”季良思一时语塞,竟然半晌没说出话来,脑子里闪现了很多搭讪的开头话,在舌头上飞速转了几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对林里的诸多猜测和探究似乎只是一厢情愿,自己对林里来说只是个路人罢了,充其量是个勇敢的有义气的老乡。
林里见他不说话,转身走了。
季良思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本能的追了上去,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追上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非追不可。
季良思就这么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走在了林里身后,跟着他走到了公路,一直往东边走。季良思来过这里,直到这条路的尽头是雪山,但是季良思不觉得林里是想去雪山,因为这对步行的人来说太远了,十多公里,而且是冬天。
天已经黑了,路灯因为大雪而坏了一半,只有一边亮,让这条白天风景不错的路看起来有些孤单。
季良思跟在林里后面,仍然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看着林里的背影乱七八糟的想起来,他记得林里是和那个外国佬一起的,现在怎么一个人?吵架了?分手了?还是他心情不好?他是不是可以趁虚而入了?这不好吧,但是那外国佬如果对林里不好他这也算行善积德,救人脱离苦海。
季良思心里乱七八糟,四周很安静,但是他却觉得脑子里有五百只鸭子在聒噪。
但是最后这些聒噪都在突然冒出的一声“他会不会冷。”之后停息。
季良思很喜欢摄影,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他觉得好的照片是会让人感受到画面中人的心情的,相机是眼睛的衍生物,芯片充当的是大脑的作用,只是这种设备的记录效果总会和现实有所差异,即使季良思花大价钱买下最顶级的摄像机,也难以捕捉他所想展现的情感。
如果说一个摄像师一生总有一张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动人镜头,那么对季良思来说,正是他眼前所看到的画面。
远方是阿尔卑斯山连成一片的阴影,遥远平静而虔诚,月和星空在雪后的阴云里若隐若现,长而弯曲的公路,新雪把旧雪覆盖,一侧路灯下只有两行脚印,脚印的尽头是一个好像即将要被偌大的世界淹没掉的背影。
在这副画面里,最微小的组成就是林里的背影,却也是最让人在意的。没人能无视掉他虚影似的背影所倾诉的如同潮水一样浸没空间的孤独。
照相机挂在季良思胸前,但他只是遥远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夹杂着雪的山风吹的他险些流下泪来,他将用眼睛作为镜头拍下这个画面,用大脑作为芯片永远储存。但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林里这样的背影,那种好像要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和窒息令他心颤恐惧,好像这个人下一秒就会化成雪被吹散。
“林里!”季良思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