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阿尔卑斯是林里的想法,irons对他难得的积极感到很惊喜,在他提出想法的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安排好一切,带他来了阿尔卑斯。
“林,你能想来旅行我真的很高兴。”irons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里像点缀了星光。
林里对他笑了笑。
“那么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滑雪。”irons看起来很愉悦,他从身后抱住林里,在他头发上留下一吻。
“好。”林里看起来也相当放松,他正在热牛奶,温热的牛奶被倒进玻璃杯里。
牛奶的香气很温馨,让irons心里升起异样的满足。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期望的生活,和林里在一起,林里依偎他,依赖他,成为他永远的爱人。
“喝一点吧,irons。”林里把杯子递给他。
“谢谢。”irons不太爱喝热的牛奶,但是面对林里他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杯子里的液体一点点减少,林里沉默的接过杯子,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irons。”林里说:“我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irons拉着林里坐在桌前,温暖的手掌覆盖住林里的手。
irons的眼睛是深沉的蓝色,像夜晚的大海,被这种目光包容着会让人感到心灵上的放松,irons说这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直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对方感受到压力,但是心理医生不可以。
透过这双眼睛,林里看到关切,然后是爱意,再是一些迷恋,看的再深一些,埋藏在以上这些东西之下的,是他曾经在许多人眼里看到过的,一些最熟悉的东西。
许久,irons无意似的挪开眼睛。
林里看着自己被irons握住的手,轻轻抽了出来。irons不自觉的收紧手掌,他听见林里的声音响起,没了平时的生硬,听起来甚至有点温柔:“没什么,irons,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多亏你了。”
“这不算什么。”irons勉强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刚才还觉得被填满的心此刻空的要命,明明林里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抓不住他。
irons想要伸手握住林里的手,林里却已经站起身来,眼看着林里的身影在面前越来越模糊,irons意识到有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伏倒在桌面上,耳边传来林里声音浅淡的耳语:“再见,irons。”
永远不再见了,ir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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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来到香港以后,林里没有再见过雪。
冰天雪地,万物一色,冬天的太阳照耀下,盈盈的雪白上泛着柔软的浅金,再没有比这更干净的颜色了。
林蔚雅曾经带他去过雪山,她说外婆是少数民族,族人认为雪山是最圣洁的地方,即使是罪大恶极的人,选择在雪山死去也会得到宽恕和净化。
几年前林蔚雅去世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临近新年的日子里,林里带她回了冰城,埋葬在了大雪过后的清晨。母亲干净的来,他也希望母亲干净的走。
彻骨冰凉的墓碑上,林蔚雅的笑容烂漫恍若花开,林里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直到眼泪漫过视野。
他从此只是一个人了。
茫茫的白色里,林里在碑前失声痛哭。
冰城还是冰城,雪山还是雪山,它就在那里,一直圣洁,一直端庄,像一座宗教里的圣殿,满身污秽的人匍匐叩首着去朝圣,沐浴圣光,万般恳求着赐予自己微不足道的怜悯,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曾经林里以为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所谓的人神,无不是在他饱受践踏辱没的时候冷眼旁观。
当年他用尽一切手段,把白阙城送进了地狱,白阙城死了,他却发觉自己也再回不到人间。
神是什么东西啊,林里终于明白,神不会在你有所期待的时候慷慨恩赐,他只会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你一处灵魂归栖之所,神不会垂怜不幸的人,神的脚下全是绝望者的枯骨。
雪夜里的风吹在人身上,沁到骨头里,凉意跗骨久久不散。
林里在这条无人的路上跋涉,身体已经冷的麻木,远处的阿尔卑斯山在夜色下依旧像神的王座一样巍峨,那是他的归宿,雪山会洗去他一身的肮脏,在死去的那刻归还他永久的平静。
“林里!”
空荡寂静的路上,连空气都很安静,这声音突兀又响亮,破空而来,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一池死寂。
一个青年跑到他面前,路上因为雪滑差点摔了一跤,一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看上去简直傻的冒泡,一张从来没被欺负过的一张脸,像朵朝阳的向日葵。
还没开口,林里就被扑面而来的温热包围,陌生的青年摘了围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胡乱缠上几圈。
“你出来就出来,穿这么少不怕冻死啊。”青年边缠边说,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林里身体被冻的有些迟钝,没赶得上阻止他,半张脸都被裹在了厚实温暖的围巾里,围巾散发出干燥柔软的洗衣粉香气,让他一时没回过神。
陌生的青年依旧喋喋不休:“我就说,穿这么少,冻傻了吧。”
林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怪的人,散发着傻帽似的善意,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招架。
“真傻了?”青年在他面前摆摆手。
林里对上他的眼睛,又快速移开,他想伸手取下脖子上的围巾,身体却留恋似的不肯动弹。
林里心里漫上一点悲哀,他没法不承认,比起在寒冷中死去,他更贪恋温热的体温。
“你是谁。”林里问,声音隔着围巾,听起来闷闷的。
“你不记得我了?”青年面露惊讶,还带着一点失望,好像不记得他是一件多难以置信,多过分的事情。
林里摇摇头。
“好吧好吧。”青年表情有点沮丧,像朵垂头丧气的太阳花。
林里忍不住的问下去:“你叫什么名字?”
太阳花抬起头:“我叫季良思!优良的良,思想的思。”
这个语气有些熟悉,林里忽然想起,似乎某一天晚上,也是一个明亮的青年,在夜晚的巷子里突然出现,理直气壮的对他喊“我叫季良思”。
“你大晚上出来找罪受啊,快回去吧,冻死了。”季良思被风吹的哆嗦一下。
林里看向远处的山脉,眼神里带上迷茫。
季良思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想去啊?明天再去,现在去哪有什么好玩的。”
说着就拖了林里的胳膊往回走,林里的腿脚麻木,差点没迈开步子。他被这个一面之缘的青年牵着,青年脱了手套的手掌温暖干燥,他回头看了一样雪山,又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第一次陷入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
他原本是想离开的不是吗,为什么又要回去。
青年还在他身边说个不停,自得其乐似的欢快的很,林里听着聒噪的声音,心里摇摆的钟渐渐平息,他不想再去想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想多感受一点温暖。
山风迎面吹来,夹着雪花冰凉刺骨,林里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围巾里。
身体还是热的,季良思心底却生出一丝寒意。
——林里那样的眼神,分明是要去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