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奕想起来前段时间,他蹲在灭灵派后山的溪涧边,指尖抠着青石板上的一道裂缝。溪水裹着碎冰碴淌过他的鞋尖,凉得刺骨,可他浑然不觉。掌心里攥着个油纸包,边角已经被他捏得起了毛边,露出里面一点暗红色的光——像是块被捂化的糖,在黑暗里悄悄发着暖。
糖是华若灵塞给他的。
彼时晨雾还未散透,华若灵穿着浅粉的绣花襦裙,那天她站在灭灵派试剑坪的梧桐树下,发间垂落的银铃随着山风叮当作响。她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点,华南奕站在三步开外,看着她将油纸包推过来,指尖白得几乎透明:“主人,今日是你生辰,这是我偷藏了半年的蜜饯果子。”
“我……我没带礼物……”华南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溪涧里的碎冰碰撞。
他总记得某年,他自己躲在乱葬岗后的山洞里啃冷馍,而他翻遍了半座后山,只找到朵冻僵的野山茶——那花瓣蔫得厉害,可顾风硬说是“灭灵派最珍贵的灵花”,插在破陶罐里给他自己庆生,当时,顾风笑得很开心,“华南兄送的,我都喜欢。”
华若灵却歪着头笑了,发间的银铃晃出一串细碎的光:“谁说要回礼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额发,指尖的温度像春日里刚晒过的棉被,“主人,你总把自己裹得像块冰,可我知道你心里藏着团火。”
华南奕低头盯着油纸包,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像擂鼓。蜜饯果子的甜香从纸缝里渗出来,混着华若灵袖间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在他鼻腔里缠成一张温柔的网。他偷偷抬眼,看见华若灵站在晨光里,裙摆上的桃花绣纹被镀了层金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可这仙子此刻正对他笑,笑得眼角弯成月牙。
“华南兄。” 顾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常年修炼磨出的粗粝感,“测灵石室那边……”
华南奕猛地回头,看见顾风拎着那把他用了五年的竹扫帚,正站在溪涧边的老槐树下。
华南奕当时的灰布短打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可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顾风他走过来时,用手拍了拍华南奕的肩头,像是不经意的一下,却恰好替他挡住了尖锐的山风。
“测灵石室今日不开。” 华若灵蹦跳着走过来,发梢扫过华南奕的鼻尖,“我带主人去看后山的野灵花,听说开了好多。” 她拽着华南奕的袖子往溪涧上游走,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衫传来,烫得他心口发颤。
顾风落在两人身后半步,扫帚尖轻轻敲打着路边的石子,节奏不紧不慢,像是某种无声的守护。华南奕走在两人中间,左边是华若灵裙摆上晃动的桃花,右边是顾风身上熟悉的松木香。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见溪水漫过青石板的纹路,在鞋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晃啊晃,晃得他眼眶发酸。
“主人,你看!” 华若灵突然蹲下来,指着溪涧边的岩石缝,“这里有朵蓝灵芝!” 她伸手去够,发间的银铃撞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华南奕跟着蹲下来,看见那朵灵芝泛着幽蓝的光,边缘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像颗凝固的星星。
“别碰!” 顾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急促,“那灵芝有毒。” 他大步走过来,扫帚尖挑起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向灵芝根部。灵芝晃了晃,缓缓缩回了岩石缝里,只留下一星暗蓝色的痕迹。
华南奕望着顾风的后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误食毒蘑菇时,也是顾风连夜背他去戒律堂,而他自己却因为擅离职守被罚跪在雪地里。
“顾风。”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软得不像话,“你……你一直都记得这些。”
顾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记性没那么差。” 他说着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个手帕,“给你带了烤红薯,昨儿在后山烤的,还热乎。” 打开手帕时,热气裹着红薯的甜香涌出来,混着华若灵身上的沉水香,在溪涧边织成一张暖融融的网。
华南奕接过红薯,指尖碰到顾风的手掌,两个人的手都粗糙得像老树皮,却烫得他心尖发颤。他咬了一口红薯,甜糯的滋味在口腔里炸开,混着蜜饯果子的酸甜,像是有团火从胃里烧到了眼眶。 他偷偷抬眼,看见华若灵正踮脚去摘溪边的野花,发间的银铃晃出一串细碎的光;顾风则坐在旁边的岩石上,慢悠悠地削着竹片——那是给华南奕做书签用的,他说过华南奕总把书页折得皱巴巴的。
可就在这一刻,华南奕的心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顾风看着华南奕的笑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站在灭灵派正殿外,对着戒律堂的长老们盈盈下拜,说“弟子作为灭灵派弟子,愿以灵脉为引,替师兄师姐们承担业障。只要我作为灭灵派弟子的一天,我就承担一天的业障,求您让顾风有一次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毕竟他是你的孩子”。
此刻,华南奕望向顾风削竹片的侧脸,想起去年冬天顾风挨鞭子时,戒律堂的板子抽在背上,血珠渗出来染红了半件灰布短打。“华南兄,别哭。” 顾风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声音哑得厉害,“我皮糙肉厚,挨几板子算什么。”
可后来华南奕偷偷去柴房看他时,看见顾风蜷缩在草堆里,咬着牙一声不吭,后背的鞭痕肿得像发面馒头。
“他们……会不会突然不要我了?” 华南奕盯着红薯的热气,喉咙里泛起一股酸涩的涩意。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突然”——顾风突然对他冷脸,说“杂役弟子不配用灵泉”;顾风突然消失三天,回来时浑身是伤,却只说是“砍柴摔的”;甚至他自己,突然从灭灵派弟子变成连测灵石室都进不去的“废物”。
溪水漫过他的鞋尖,凉意渗进骨髓里。他下意识攥紧了油纸包,蜜饯果子的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响声。华若灵突然凑过来,将一朵野花别在他耳边:“主人,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的笑容明亮得刺眼,可华南奕却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像是怜悯,又像是愧疚。
顾风削好了竹片,递过来时指尖轻轻勾了下他的袖口:“试试。” 竹书签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云纹,是他教顾风画的。华南奕接过书签,指尖碰到顾风的掌心,那温度真实得烫人,可他却忍不住想:下一秒顾风会不会推开他?下一秒华若灵会不会收回那朵花?下一秒这颗蜜饯果子会不会突然变成毒药?
“主人?” 华若灵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了?”
华南奕猛地回神,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油纸包、竹书签和半块红薯。甜香、松木香、沉水香,所有温暖的气息都真实地包围着他,可他的心脏却像被泡在冰水里——他怕这一切都是梦,怕睁眼醒来时,华若灵又变回那个被追逐的灵兽,顾风又变回那个只会默默修炼的灵修者,而他自己,依旧是个连生辰都不配被记住的野孩子。
溪涧边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华若灵的发带高高扬起,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华南奕深吸一口气,将竹书签紧紧攥在手心,又低头咬了一口红薯。甜糯的滋味在口腔里炸开,他忽然明白:或许这些温暖本就是易碎的,就像溪涧边的蓝灵芝,像他掌心里的蜜饯果子,像顾风后背那道永远消不掉的鞭痕。
可他就是舍不得松手。
他望着华若灵和顾风的身影,忽然笑了——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像极了华若灵发间的银铃晃出的光。“谢谢你们。” 他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很喜欢。”
山雾漫上来,遮住了他发红的眼眶。而在这片朦胧的雾气里,华南奕终于允许自己短暂地相信:这一刻的甜,这一刻的暖,这一刻的陪伴,是真的。哪怕下一秒就会碎掉,他也愿意为了这一瞬的真心,狠狠攥住不放。
“笨猫。”华南奕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她沾着墨点的耳朵,动作随意又带着几分亲昵。随后,他将那星盘往袖中一收,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日去库房挑块灵玉,给你当磨牙玩具。”
华南奕的指尖刚触及九曜星盘边缘那古老而神秘的纹路,整座青铜匣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那原本如水般流转不息的星辉,此刻如潮水般疯狂地向匣盖中央汇聚,发出“嗡——”的蜂鸣声。那声音低沉而雄浑,像是沉睡万年的巨兽在血脉深处发出的咆哮,带着一种来自远古的威严与愤怒。
那道云雷纹突然刺了一下他的指腹——像是被谁用细针轻轻挑了下旧伤疤。他下意识缩了缩手指,却见那青铜匣的铜绿里浮出一层极淡的金光,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缓慢又固执。
华若灵原本歪在案几上,懒洋洋地晃着尾巴,一副惬意的模样。闻言,她瞬间绷直了脊背,浅金色的兽瞳骤缩成细线。她那灵敏的鼻子分明闻到匣缝里渗出带着硫磺味的灵力波动,那味道刺鼻而又危险,让她本能地警惕起来。
星辉汇聚的蜂鸣声里,华南奕听见洞府顶部的青砖缝隙开始渗出细小的、带着硫磺味的凉气,像是从很深的地下被抽上来的。华若灵的尾巴尖突然抖了一下——她总说自己的耳朵能听见石头唱歌,此刻那歌声变了调子,成了某种尖锐的、金属摩擦般的呜咽。
“咔嗒”一声脆响,匣盖弹开的瞬间,赤金色火焰自匣内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巴掌大的火狐形态。那灵兽通体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灵焰,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舒展,每根尾尖都缀着星火坠落的流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它落地时爪垫与青砖相触,竟溅起细碎的火星,在地面烫出焦黑的梅花印,那焦黑的痕迹在青砖上显得格外刺眼。
火狐落地时溅起的火星里,华南奕瞥见其中一枚落在了星盘边缘的划痕上——那道划痕华南奕撞到匣子时留下的,当时还崩掉了一小块铜皮。此刻那火星竟在那道旧伤疤里打了个旋儿,像是在认路。
“嗷呜——!是谁打扰本座睡觉?”火狐仰头发出清啸,那声波震得顾风拿在手上的灵符簌簌发抖,灵符上的符文闪烁不定,似是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华若灵瞬间炸毛,尾巴上的绒毛根根竖起,兽尾“啪”地抽在案几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可她刚有动作,便见那火狐突然转头盯住她,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着审视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将她看穿。
火狐的啸声撞进他的耳膜时,华南奕感觉后颈的汗毛先于耳朵听到了危险——那种熟悉的、像小时候被野狗堵在巷口时的战栗,从脊椎一路爬到头顶。华若灵的尾巴却比他的神经更先行动,绒毛根根竖起的瞬间,他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松木油脂味,混着一点墨汁的苦涩。
“这不就是那个几年前的小家伙?”火狐口吐人言,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在洞府中回荡。它虚影一闪掠至华若灵面前,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额头,灼热的灵焰灼得浅金色绒毛微微卷曲,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华南奕广袖轻拂,熄灭了飞溅的火星,玄色衣摆扫过青砖上焦黑的痕迹,带起一阵轻微的声响。他垂眸看着匣内残留的星图残片,指尖摩挲着青铜匣内壁新添的几道抓痕——那是火狐挣扎时留下的,最深的那道里还嵌着半片浅金色的绒毛。洞府穹顶的星辉尚未散尽,映得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里浮动着细碎银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
华若灵弓起脊背往后缩了半尺,变成兽形的她,爪垫悄悄抠住案几边缘的雕花缝隙。她认得这火狐——她三百年前在南海火山秘境见过,当时这小家伙正被上古阵法困在岩浆池里,嘶吼声能震碎方圆百丈的灵石,那场面她至今都难以忘怀。
此刻对方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着怒火,她的虚影尾巴正缓缓凝聚实体,每根尾尖都跳动着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主人。”她突然蹿回华南奕脚边,浅金色的兽瞳湿漉漉地仰望着他,尾巴却警惕地挡在身前,“这破铜烂铁里蹦出个祖宗!这下咋办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却又强装镇定。
华南奕抬手虚扶住跃跃欲试的火狐,玄色袖口掠过时带起一阵清风,熄灭了它尾尖扫过案几引燃的灵符。他指尖点在青铜匣内壁的暗纹上——那里刻着上古灵兽宗的封印符咒,最中央的符文竟被某种利爪生生抠碎过,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原来是你。”他望着火狐额间若隐若现的赤金印记,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而温和,“当年破开封印时,你顺手把普通的绒毛黏在匣子上了。”
火狐闻言炸开九条尾巴,火星溅得洞府穹顶灵灯乱晃,灵灯的光芒闪烁不定。它化作人形跌坐在蒲团上,赤金长袍下摆还飘散着未熄的灵焰,耳尖却可疑地红了。“本座乃巡狩使!哪里受得这样的委屈,可恶!”它踹了一脚还在冒烟的青铜匣,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谁准你这小兽偷拿天机星盘!”
华若灵趁机叼起案几下的夜明珠,故意“啪嗒”丢到火狐脚边——珠核里的银河纹路映得赤金长袍流光溢彩。“泡墨汁的夜明珠!”她仰着脑袋装傻,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狡黠,“顾风师兄说泡久了能当暖炉!”火狐低头看着墨汁里浮沉的明珠,突然伸手捞起,指尖触及星辉的瞬间瞳孔微缩——这分明是能净化心魔的上古灵髓所化!
华南奕望着打翻的墨汁与蹦跳的火狐,伸手揉了揉华若灵的头,动作轻柔而温暖。华若灵正得意地甩着尾巴,爪垫上还沾着火狐炸毛时溅落的火星,那火星在她的爪垫上留下了一些细小的痕迹。
“明日去库房。”顾风弹了弹她耳朵上翘起的绒毛,声音温和而关切,“挑块能镇宅的灵玉——”话音未落。
九曜星盘爆发的灵焰在洞府炸开的瞬间,华南奕的袖袍被余烬擦出一道焦痕。那焦痕如墨痕般蜿蜒在暗银云纹之上,似是不经意间添了一笔。他垂眸看着火狐赤霄炸成蒲公英状的九条尾巴,忽然伸手拽住最蓬松的那根尾尖——
"烫着了?"他声音比悬浮的星辉还冷三分,却精准捏住赤霄炸毛最严重的尾根。火狐整只狐都僵住了,连炸开的绒毛都定格在半空。它琥珀色竖瞳倒映着华南奕玄色衣袍上暗银云纹的流动轨迹,那云纹似山峦起伏,又似星河流转,突然想起南海火山岩浆池里,也是这样清冽的嗓音说:"要死也等我,把你捞出来再死。"
"我才没有,本座乃巡狩使赤霄!"它炸着尾巴跳起来三丈高,九条尾巴如燃烧的火焰般舞动,结果被华南奕用星盘边缘轻轻一敲,又啪叽掉回蒲团上。星盘边缘的纹路闪烁着微光,似是在嘲笑它的不自量力。
华若灵蹲在华南奕肩头啃灵果,浅金色的兽瞳滴溜溜转着,兽爪紧紧抓着华南奕的衣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她突然把啃了一半的果子往赤霄脸上砸:
"主人问你话呢!"
果核精准命中火狐鼻子,溅起的果汁在星盘上画出一串歪扭的星图,那星图似是被顽童随意涂鸦,又似隐藏着某种神秘的规律。赤霄顶着满头果汁趴在蒲团上画圈圈,九条尾巴蔫巴巴地缠住华南奕的靴尖,尾巴尖还时不时抽搐一下,似是在表达着不满。
华南奕看着赤霄那副炸毛又蔫了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微微抬眸,看向肩头的华若灵,见她正歪着头,兽瞳里满是好奇与调皮,便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绒毛。
"别闹。"他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温和,"让它自己待会儿。"
华若灵却不依,兽爪轻轻扯了扯华南奕的衣袖,浅金色的兽瞳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说:“主人,它刚才可嚣张了。”华南奕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回赤霄身上。
赤霄趴在蒲团上,九条尾巴蔫巴巴地缠着靴尖,听着华南奕和华若灵的对话,耳朵微微抖动,却不敢再炸毛。它琥珀色竖瞳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那清冽的嗓音,那精准捏住尾尖的动作,还有那袖袍上似曾相识的暗银云纹,都让它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南海火山。那时,它被业火缠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一道清冽松香裹着熟悉的声音将它从死亡边缘拉回。
“要死也等我把你捞出来再死。”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与此刻华南奕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华南奕看着赤霄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他微微俯身,伸手轻轻拨开赤霄额前的绒毛,露出那道若隐若现的赤金印记——那是上古灵兽宗封印的残痕,也是认主契约留下的灵纹。
"赤霄。"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柔,"有点熟悉?"
赤霄浑身一震,九条尾巴瞬间绷直,又缓缓垂下。它琥珀色竖瞳里满是震惊,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三百年了,它以为那段记忆早已被业火吞噬,却没想到,此刻竟如此清晰地浮现。
“你……”它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清冽的嗓音,那熟悉的气息,还有那袖袍上似曾相识的暗银云纹,都让它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清冷的主子,就是当年在南海火山救它的那个人。
华若灵见赤霄这般模样,兽瞳里满是好奇,跳下华南奕的肩头,蹦到赤霄面前,浅金色的绒毛蹭了蹭它的狐尾。“喂,火狐,你怎么啦?刚才还那么嚣张,现在怎么蔫啦?”她歪着头,兽爪轻轻戳了戳赤霄的尾巴尖。
赤霄看着华若灵那调皮的模样,九条尾巴忍不住轻轻抖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它琥珀色竖瞳里闪过一丝无奈,却也多了几分温和。
华南奕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上扬。他站起身来,走到星盘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流转的星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此星盘乃上古天机阁镇阁之宝,非心怀苍生者不可擅动!"
那声音像是从洞府深处最古老的岩层里挤出来的,带着某种被岁月碾压过的威严。华南奕站在星盘前,玄色衣袍被洞府内翻涌的灵力吹得微微鼓起,像一片即将被卷入风暴的夜色。
华南奕没说话,只是抬眸,目光落在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星盘上。星盘上的九曜星图正在缓缓转动,每一颗星辰都像是被某种古老的力量牵引着,发出细微的嗡鸣。
赤霄的虚影一闪,如一道赤金色的闪电,掠至华南奕眉心三寸处。 周身灵焰骤然凝聚成赤金色锁链,那锁链带着强大的力量和威严,仿佛要将华南奕紧紧束缚。锁链的每一环都像是用熔岩锻造而成,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然而,当锁链触及玄色衣袍的瞬间,却被某种清冽灵力弹开,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声响,如同玉佩碰撞般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抗拒。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直接敲在了赤霄的灵识上。
华若灵突然蹿上华南奕肩头,兽瞳紧盯着赤霄跳跃的尾尖。她浅金色的绒毛在洞府内灵力的波动下微微起伏,像一片被微风吹动的金色麦浪。
"我主人的灵力可比百万年玄冰还冷!他刚刚那么关心你,你谢谢都不会?"她故意对着火狐龇牙,露出两颗小巧却尖锐的犬齿,那模样既可爱又带着一丝挑衅。
可她兽爪却悄悄按住华南奕衣领,仿佛在寻求一种安全感。方才这小狐狸炸毛时溅落的火星,可把她尾巴尖烫卷了,那疼痛至今仍隐隐作痛,如同一个小小的刺,扎在她的心头。
华若灵突然蹿上华南奕肩头,兽瞳紧盯着赤霄跳跃的尾尖。她浅金色的绒毛在灵力的波动下微微起伏,像一片被微风吹动的金色麦浪。那绒毛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泽,像是被谁撒了一把星屑在上面。
华南奕抬手虚扶住赤霄周身乱窜的灵焰,玄色广袖拂过时,如一阵轻柔的微风,顾风手里所有灵符,突然亮起柔和的银光。那银光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着,给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丝神秘的宁静。
那银光很淡,却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赤霄的锁链在半空中微微一滞,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松开。
华南奕的目光落在赤霄身上,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愤怒,没有波动,甚至没有温度。
但赤霄却莫名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一步很轻,却像是被什么推开的。
星盘依旧在缓缓转动,九曜星辰的光芒映照在华南奕的脸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那光晕很淡,却像是某种无声的认可。
华若灵趴在华南奕肩头,小声嘀咕:"其实……我主人,他比百万年玄冰暖和多了。"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但赤霄听到了。 它盯着华南奕的背影,赤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