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羽脸色微变,却没慌——她从袖里摸出父亲给的地蛊虫卵粉,猛地撒向空中。虫卵粉遇着血蛊,瞬间炸开淡青的烟,烟里的虫卵嗅到血蛊的气息,立刻孵化成细小的地蛊,与血蛊缠在一起。两种蛊虫互相撕咬,黑血和青汁落了一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趁蛊虫缠斗的间隙,希羽脚步轻点,像片羽毛般掠到黑衣女人身侧,指尖的毒刺直刺对方腰侧——那里是人体气门,一旦中刺,半个时辰内都使不出力气。可黑衣女人早有防备,侧身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向希羽的胸口。
“唔!”希羽被撞得后退两步,胸口一阵发闷,却趁机抓住对方的手腕,将避蛊佩贴了上去。避蛊佩泛出的蓝光刚触到黑衣女人的皮肤,她就像被烫到般尖叫起来,手腕瞬间红肿,连带着手臂都开始发麻。
“你居然有避蛊佩!”黑衣女人又惊又怒,用力甩开希羽的手,转身就要往山道外跑。她知道,有避蛊佩在,自己的蛊虫根本伤不到希羽,再耗下去只会吃亏。
希羽哪会让她逃走?她摸出腰间的捆蛊绳,手腕一甩,绳子带着倒钩,精准地缠住黑衣女人的脚踝。绳子刚触到对方的衣服,就自动收紧,倒钩刺进皮肉,带出暗红的血珠。
“放开我!”黑衣女人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瓷瓶,就要往捆蛊绳上倒。希羽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石子,猛地砸向瓷瓶。瓷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洒出来,瞬间将地面蚀出个小坑——竟是能融骨的化蛊水。
趁黑衣女人愣神的瞬间,希羽快步上前,膝盖顶住对方的后背,手按在她的后颈,将避蛊佩狠狠贴了上去。蓝光骤亮,黑衣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软了下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希羽喘着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刚要开口问养骨地的事,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竟是老妪带着几个灰袍弟子赶来,手里还攥着装着追魂蛊的竹管。
“希羽,你没事吧?”老妪快步上前,目光落在被捆住的黑衣女人身上,眼底满是惊讶,“你居然真的抓住她了?”
希羽的摇头还僵在半空,那黑衣女人突然抬头的瞬间,她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女人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嘴角那抹笑却黑沉沉的,像墓地里爬出来的藤蔓,缠得人喘不过气。“我可以死,但是你们……都别想活……”那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希羽耳膜生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人突然猛地仰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嘴角瞬间涌出黑血,像墨汁一样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那黑血落在地上,竟“滋滋”地腐蚀出小坑,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苦杏仁的怪味。
希羽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眼睁睁看着女人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自己惊恐的脸,身体却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倒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希羽的指尖冰凉,刚才那女人诡异的笑还在眼前晃,那句“都别想活”像魔咒似的在耳边盘旋。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妖界的老人说的,有些人为了守秘密,会把剧毒藏在牙床里,一旦败露,咬碎毒囊便是死路,却要拉着周遭的人陪葬。
地上的黑血还在慢慢扩散,像一汪化不开的浓墨。希羽扶着石壁站起身,腿肚子抖得像筛糠,喉咙里堵着团腥甜,怎么也咽不下去。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死了都要张开嘴,吐出淬毒的獠牙。
冷光落在女人圆睁的眼上,那眼里的怨毒,竟比地上的黑血还要冷。
希羽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那女人的嘴只剩半寸。空气里飘着点脂粉气,混着血的腥甜,像极了小时候在药铺闻到的、快要熬烂的当归汤。黑衣女人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像条离了水的鱼,每一下都抖得希羽心口发紧。她眼睁睁看着那眼角的朱砂痣,从鲜活的红,一点点褪成死灰,像被谁用清水慢慢洇开的墨。
“她没气了。”希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像秋风里的芦苇。她缩回手,指尖沾了点女人衣裳上的银粉,凉得像冰。这女人刚才还在笑,嘴角的梨涡里盛着点说不清的暖,怎么转眼就成了这样?
地上的影子被光拉得老长,女人的头发散在泥里,缠着几根枯草,像极了希羽她娘去世那年,坟头没烧尽的纸灰。希羽突然想起那女人脖颈上挂着的小银锁,锁上刻着个“安”字,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血里,倒像是在嘲笑什么。
风过处,草叶沙沙响,倒像是那女人还在说话,声音细得像蛛丝,缠得希羽喘不过气。她蹲下身,想去合上那女人圆睁的眼,手指刚触到眼皮,却像被烫了似的缩回——那眼皮凉得,比腊月里的井水还寒。
原来人死了,是这样的凉。凉得能把活人的热气,都吸走三分。
老妪蹲下去,枯瘦的手指在黑衣女人鼻前停了停,像在拨弄一片将死的枯叶。她摇了摇头,声音里裹着层灰:“确实真的没气了。看来她背后的人,比咱们想的还要狠。”指尖划过女人散在地上的发丝,那发丝软得像水,却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凉。
她抬头看希羽,眼窝深陷的地方盛着点说不清的光,复杂得像搅了泥的水:“希羽,这次是你立了功,掌门若是知道,定会对你改观。”
希羽没应声,脚边的毒液还在滋滋冒烟,烧得地上的草茎蜷成黑团。她盯着那具尸体,女人眼角的朱砂痣被血晕染开,像朵烂在泥里的花。心里头沉得很,像揣了块湿棉絮,怎么也晾不干——这女人死得太利落了,利落得像被人掐断的线头,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风从魔域深处吹过来,带着股冻土的腥气。希羽忽然想起那女人袖中没来得及出手的银刺,想起她临死前突然涣散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恨,是怕。她打了个寒噤,后背的冷汗把衣裳浸得发黏,老妪说的“改观”像根细刺,扎得她喉咙发紧。
这哪里是立功,分明是往更深的水里又走了一步。
老妪蹲下去的动作像块沉木入水,慢得发滞。指尖刚搭上那黑衣女人的衣领,就触到片糙得硌人的布——不是寻常黑衣的滑溜丝绸,是浸过蜡的粗麻布,硬邦邦的,边缘处藏着道细如发丝的黑纹,摸着像条僵死的小蛇。
她眼神猛地一凝,匕首挑开衣领时带起股蜡油味,混着尸气,呛得人舌根发麻。女人颈后的皮肤露出来,青黑色的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花瓣蜷曲如爪,死死锁着块凸起的骨节——是魔域死士才有的“蔷薇锁魂印”,听说烙上去时要用烙铁蘸着尸油,一声不吭的才算合格。
“蔷薇锁魂印?!”身后的石壁后传来惊呼声,那两个灰袍弟子正从阴影里钻出来,脸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是魔域死士?”其中一个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可死士只听魔尊的令,怎么会来抢养骨地的消息?”
另一个弟子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难不成……魔尊也盯上咱们五毒宗了?是因为…我们上次…”
老妪没回头,指尖在那图腾上轻轻划了下,布片下的皮肤硬得像块老树皮。她想起十年前见过的那个死士,被擒时咬断舌头也不肯吐一个字,最后浑身溃烂成脓水,那蔷薇印却在脓水里愈发清晰,像朵开在烂泥里的花。
风从魔域方向卷过来,带着股铁锈味。老妪把匕首收回来,刃上沾着的蜡油凝成了块,她突然冷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你们当魔尊是吃素的?养骨地底下埋的那些东西,够他掀翻半个灵修大陆了。”
两个弟子的脸更白了,其中一个的喉结滚了滚,没敢再问。惨白的太阳光把他们的影子钉在地上,像三块被人遗忘的石碑,而那具尸体颈后的蔷薇印,正幽幽地盯着他们,像只睁开的眼。
希羽也凑过去看,心沉了下去——锁魂印她在父亲的毒经上见过,一旦烙上,死士就会被种下“绝命蛊”,只要任务失败,或是被擒,绝命蛊就会自动发作,连神魂都留不下。刚才女人咬舌自尽,恐怕不是为了守秘,而是绝命蛊已经被触发。
老妪捏着匕首的手稳得像块老石头,刀刃划过女人手腕时,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挑开层薄得像纸的皮肉。血珠刚冒出来,就黑得发黏,顺着腕骨往下淌,滴在地上凝成小小的墨团,还裹着些细得像针尖的泡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绝命蛊。”老妪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她用匕首尖挑了点黑血,那血在刃上滚了滚,竟蚀出个针尖大的小坑。“这东西入了体,就跟主家的命绑在一块儿,她要是吐了半个字,蛊虫一挣,咱们这儿的人,半个时辰就得烂成脓水。”
希羽站在旁边,闻着那血里飘出的腥甜,胃里一阵翻搅。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被绝命蛊反噬的师兄,浑身的皮肤像被虫蛀过的棉絮,一碰就掉渣,临死前抓着床沿喊“别问了”,声音里的血沫子溅得满墙都是。
老妪把匕首在草上擦了擦,黑血蹭在草叶上,叶子瞬间卷成了黑团。“难怪她咬舌也不肯松口,”她叹了口气,那口气里裹着点说不清的凉,“不是硬气,是不敢——这蛊虫,比阎王的锁链还紧,锁着她的嘴,也锁着咱们的命。”
风从尸体上掠过去,带着股腐味。希羽看着那黑衣人的伤口,黑血还在慢慢渗,像口永远填不满的井。她突然觉得这女人也可怜,活着时被人用蛊虫拴着,死了还要当饵,连点干净的血都留不下。
希羽的目光胶着在那道蔷薇锁魂印上,忽然像被什么蛰了似的,猛地想起方才女人袖口,闪过的淡紫色带着纹路的内衬——那抹纹路,分明是灭灵派独有的。她的心尖突突地跳,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翻女人的衣襟,指尖触到布料下硬硬的一小块,掏出来一看,是个绣着暗纹的香囊。
希羽 解开香囊绳,里面掉出些干燥的花瓣,还有半块碎裂的玉佩。希羽捏着那玉佩,指腹抚过上面的缠枝纹,呼吸一下子屏住了——这纹路,这质地,和当年华南奕落在五毒宗时戴的那枚,分毫不差,分明是一对。
“这玉佩……”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下意识从腰间扯下自己偷偷藏了很久的那半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像从未分开过。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像被风吹得不稳的烛火。
老妪枯瘦的手指捏着那半块玉佩,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像鹰爪攥着块烫手的炭。她眯起眼,眼尾的皱纹挤成了沟壑,往玉佩缝里哈了口白气,又用袖口擦了擦,那缠枝纹在光线下露得更清,倒像是用刀刻进骨头里的疼。
“啧,”她咂了下嘴,声音像磨过砂纸,“这么大的破绽?魔域的刀片子上沾着灭灵派的香灰?这戏演得也太糙了——”她突然把玉佩往石壁上一掼,玉面磕出个小豁口,“华南奕那小子当年揣着这玉来的,我记得掌门说‘这玩意儿能挡灾’,如今半块在死人身上,半块在咱们手里,倒像是有人按着头让咱们往魔域的套里钻。”
她往身后的石壁上一靠,松了松领口,露出脖子上盘着的旧银链,链坠是枚生锈的铜钱。“黑衣人?我看是‘引路人’吧?故意把破绽摆得比戏台子上的花脸还显眼,生怕咱们看不出这是栽赃——可他图啥?”
老妪突然前倾身子,眼神亮得吓人,像暗夜荒坟里的磷火:“要么,是灭灵派自己藏了后手,借魔域的刀斩草;要么,就是有人想借这玉佩,把水搅浑了,好摸鱼。”她又捏起玉佩,对着光转了转,“华南奕那失踪,怕不是简单的走丢,是被人用这玉佩当了钓饵,钓进更深的水里去了。”
话音落时,她指腹在玉佩豁口上狠狠一按,像是要从那冰凉的玉里挤出点什么来。风卷着一些雪掉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倒像是谁在暗处应和她的话。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希羽耳边。她想起父亲说的“华南奕通敌”,想起父亲之前说的“华南奕被下了蚀情咒”,再联系上眼前的锁魂印和玉佩,心里乱成一团——如果这个死士真的和灭灵派有关,那华南奕到底是通敌,还是被人陷害?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是五毒宗的示警哨。老妪脸色一变,站起身:“不好,恐怕是魔域的人来了!我们先把尸体带回去,交给掌门处置,这里不宜久留!”
老妪手一抖,刚捏在手里的毒草籽撒了半掌。那哨声跟锥子似的,一下下扎在耳膜上——五毒宗的哨声分九种,这种三短两长的,是见了带血的刀才会吹的。她往腰间摸了摸,那柄磨得发亮的小铜刀还在,这才定了定神,拽起旁边发愣的两个小徒弟:“都傻站着干啥?尸身用草席裹紧了,胳膊腿别露在外头,魔域的狗鼻子灵得很,闻着血腥味能追三里地!”
说着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知是骂哨声还是骂魔域的人,脚底下已经动开了,踩得枯叶“咔嚓”响。走两步又回头踹了踹草席:“裹紧点!去年那个就是露了只手,被他们当幌子引去了埋伏圈,回来时只剩半条命——这次再出岔子,我扒了你的皮喂毒蝎!”
希羽点点头,她的指尖在弟子肩上的麻绳上顿了顿,那捆尸体的重量压得弟子脊背弯成弓,她伸手扶了把,目光却被女人垂在脚踝的鞋底勾住。暗红的泥块像结痂的血,死死嵌在纹路里,其中一根羽毛细得像丝线,泛着魔域独有的幽蓝光泽——是驳鸟的羽,这种鸟只在戎凌谷的瘴气里飞,翅膀一扇就能卷起蚀骨的风。
她捏起那根羽,指尖被刺得发麻,像触到了戎凌谷终年不散的寒雾。“戎凌谷……”这三个字从齿间挤出来,带着瘴气的腥甜。她突然想起上月从魔域逃回来的伤兵说,魔王最近总在戎凌谷的崖边站着,手里捏着块碎玉,碎玉上的纹路,和这女人衣领里藏的半块一模一样。
“她来抢养骨地的消息,怕是幌子。”希羽把羽毛塞进袖袋,那里还藏着半张从女人怀里搜出的地图,边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谷字。肩头的尸体忽然晃了晃,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她按住弟子的肩,声音压得比瘴气还低:“这趟浑水,比咱们想的深。”
老妪把那红色的泥土,取下一部分,凑到鼻尖,霉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腥甜往肺里钻,她眼皮子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蹦。“戎凌谷的土是红的,水是绿的,连风都带着刺——那地方,红色的血都浸了三尺深。”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砸在石头上,弹起来的碎沫子像溅开的毒。“蔷薇锁魂印……那印是用活人的心尖血养的,印在哪儿,哪儿就别想活过三更。”
希羽捏着羽毛的手指泛白,指节抵着掌心,硌出几道红痕。风从山道两旁的藤蔓里钻出来,“沙沙”声裹着潮气,黏在脖子上像蛇吐的信子。她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动,藤蔓的影子在地上扭来扭去,像无数只手在抓他们的脚脖子。
“五毒宗的山门在崖上,”老妪的声音压得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年魔尊在那儿钉死过七个叛徒,血流得把崖石都泡软了。她带着那印往那儿去……是要把五毒宗的根都刨了啊。”
希羽忽然停住脚,耳尖贴在冰凉的岩壁上。风声里藏着更细的响动,像指甲刮过石头,一下,又一下,从头顶传来。她抬头,藤蔓的缝隙里,有两点幽绿的光,正对着她的眼睛。
“走!”老妪拽了她一把,声音发飘,“是守山的雾兽,闻着蔷薇锁魂印的味来了!”
几人脚步踉跄,山道越来越陡,脚下的碎石不断往下滚,砸在深渊里,连点回响都听不见。藤蔓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像有人在背后吹气,希羽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手里的羽毛被攥得发皱,那点腥甜突然变浓,像极了血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说戎凌谷的雾兽专吃带蔷薇锁魂印的人,吃之前要先舔干净印上的血,那声音,就跟现在藤蔓的沙沙声一模一样。
“快到了……”老妪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前方隐约可见的山门。可希羽的目光,却被头顶藤蔓里那双越来越近的绿眼睛,钉死了。她知道,那雾兽的尖牙上,此刻一定沾着和羽毛上一样的腥甜。这场风波,哪里是开始,分明是有人早就挖好了坑,就等他们跳进去,连骨头都不剩。
希羽跟着老妪往掌门殿走,手里还攥着那根羽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希羽刚到殿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混着蛊虫特有的腥气——是父亲希渊在炼制“骨引”的味道。
守在殿外的弟子见她们回来,连忙掀开门帘:“掌门正在里面炼制骨引,吩咐过若是你们回来,直接进去就行。”
希羽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进殿内。殿中央的炼蛊炉冒着淡紫色的烟,希渊背对着她站在炉前,手里拿着根银针,正小心翼翼地往炉里添着药材。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那黑衣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但她已经死了。”希羽走到父亲身边,将羽毛递过去,“而且我们发现,她不是普通的魔域之人,是戎凌谷的女死士。”
老妪踏进掌门殿时,炼蛊炉里的骨引正泛着幽蓝微光,希渊捏着银勺的手悬在半空,草药香里裹着的蛊虫腥气,比往日更浓几分。他目光先落在希羽身上,又扫过老妪手里裹着黑衣人的草席,眉头瞬间蹙起:“人没留住?”
“她自尽了,是戎凌谷的死士。”希羽上前一步,从袖中摸出两样东西——一样是那半块缠枝纹玉佩,另一样是从死士颈后拓下的蔷薇锁魂印草图,“更怪的是,她身上有这个。”
希渊的目光刚触到玉佩,手指猛地一颤,银勺“当啷”落在炉边。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过玉佩,又抬头看向希羽:“你身上的那枚,拿出来。”
希羽连忙摸出自己贴身放着的玉佩,两块碎玉一对,断口严丝合缝,连缠枝纹的走向都分毫不差。希渊将两块玉佩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底翻涌着惊疑:“华南奕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戎凌谷死士身上?是他通了魔域,还是……”
他话没说完,突然顿住,转身看向炼蛊炉,语气陡然沉下来:“若只是魔域盯着养骨地,倒还好办。可现在死士带着华南奕的玉佩,灭灵派那边又一直盯着我们的蛊术……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把水搅浑。”
老妪也反应过来,脸色凝重:“您是说,灭灵派可能和魔域勾结了?他们一边打着‘除蛊卫道’的旗号打压我们,一边让魔域死士来抢养骨地的消息?”
“未必是明着勾结,但一定是各取所需。”希渊将玉佩收进怀里,又拿起那张锁魂印草图,指尖划过“蔷薇”纹路,“戎凌谷死士只听魔尊号令,可灭灵派手里有克制蛊虫的‘清蛊符’,说不定早就和魔域做了交易——他们帮魔域牵制我们,魔域帮他们铲除异己。”
希羽攥紧了袖中的羽毛,突然想起之前灭灵派弟子在山门外挑衅时,腰间露过的黑色令牌,和那死士袖口的纹路有几分相似:“父亲,我之前见过灭灵派的人带过黑色令牌,说不定和这死士有关。”
“在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能信。”希渊打断她的话,语气严肃,“现在骨引还没炼制完成,养骨地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你们先下去休息,明天再带人去魔域边界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戎凌谷死士的线索。”
希渊眼神一凛,走到殿门处,望着远处隐在云雾里的灭灵派方向,声音冷下来:“从今天起,山门结界再加三层,所有弟子不得单独外出。你和老妪带一队人,明天去查那死士鞋底的熔火谷泥土——顺便盯着灭灵派的动向,他们要是敢有异动,立刻回报。”
他的话顿在风里,像块被冻住的冰。过了会儿,目光转向希羽,那语气里的冷硬消了些,倒添了点说不清的沉:“你身上那玉佩,收好了。”
希羽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玉的凉透过布料渗出来,像块贴身的冰。
“别让外人瞅见。”他又说,指尖在石桌上磕出轻响,“现在这东西,是祸根,也是绳。”他顿了顿,眼尾的皱纹在绿色的光晕下深了些,“说不定,就能顺着这绳,把藏在暗处的狐狸给拽出来。”
风卷着草屑打在希羽手背上,她攥紧了玉佩,绳结勒得掌心发疼。那玉的纹路硌着皮肤,像有什么话要从里面钻出来,却被死死锁着,只余下冰凉的沉默。她突然想起父亲把玉佩塞给她时的眼神,也是这样,一半是怕,一半是盼。
“记住了?”他的声音又沉了沉,像往冰水里投了块石头。
希羽点点头,把玉佩往衣襟里塞得更深,直到贴着心口,那点凉才被体温焐得淡了些。可她知道,这玉里藏的东西,哪是体温能焐化的,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