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晨雾还未散尽,便被玄甲军军营的号角声撕开一道口子。
山脚营寨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四周环绕的巴蛇藤盘根错节,藤蔓如墨色虬龙般缠绕着木栅,尖刺泛着寒光 连山中猛兽都不敢轻易靠近。
营门两侧,两尊饕餮石雕狰狞而立,双目嵌着西域黑曜石,晨光下竟似有流光转动。
唐昭岚立在营门前,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姿,肩上的入云枪泛着淡青莹光,枪身应龙纹在雾中若隐若现。
她一手攥着父亲唐啸风的介绍信,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 这是她踏入军营的第一步,也是护佑九州百姓的第一步。
“站住!” 两名守门士兵横戈阻拦,青铜戈刃上刻着雷纹,那是仿雷兽骨所制,劈砍时能引微弱雷光,此刻正泛着冷冽的光。
左侧士兵上下打量她,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穿身劲装就想闯军营?这是男儿浴血征战的地方,可不是你寻热闹的去处!”
唐昭岚眉头微蹙,将介绍信递出,声音清亮如晨钟:“我乃前军主帅唐啸风之女唐昭岚,持家父手信前来投军,并非闲人。”
士兵接过信,草草扫了几眼,又扔回给她,依旧挡在门前:“就算有信也不行!军营规矩,需得石将军发话才能入营。你且在门外等着,别挡了弟兄们的道!”
两人正僵持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道传来,尘土飞扬中,一队玄甲骑兵疾驰而至。
为首者身着玄铁重甲,甲胄上刻满穷奇纹 —— 传闻此纹能震慑低阶异兽,甲片碰撞间发出沉闷的金属声。他手持一柄断山斧,斧刃上还残留着异兽的血迹,胯下战马披着重甲,鼻息间喷着白气,正是玄甲军将领石䂙。
石䂙勒住马,目光落在唐昭岚身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冷意。早年他与唐啸风同为九州将领,却在西戎之战中因战术分歧结下仇怨,如今见唐啸风的女儿来投,便想借机刁难。
“唐啸风的女儿?”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唐昭岚,语气带着嘲讽,“听说你自恃会些武艺,就敢来军营凑热闹?你可知军营的规矩?”
唐昭岚挺直脊背,握紧入云枪,迎上他的目光:“请将军示下。”
“每日寅时起身,负重三十斤玄铁砂跑五十里,比寻常铁重三倍,寻常士兵都得咬牙坚持。”
石䂙顿了顿,又指了指营后云雾缭绕的山谷,“午后还得入毒瘴林训练,那林子里弥漫着蛊雕栖息产生的毒瘴,沾之即蚀筋骨,稍有不慎便会丢命。你这娇小姐,扛得住?”
“将军放心,男子能做到的,我亦能做到。” 唐昭岚语气坚定,“若有一日我扛不住,自会主动离开,绝不拖累玄甲军。”
石䂙冷笑一声,手中断山斧在地上顿了顿,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便入锐卒营!从今日起,你的训练加倍!若敢偷懒,军法处置!”
接下来的半月,唐昭岚每日寅时便起身。当苍梧山还浸在墨色中,她已将三十斤玄铁砂绑在腰间,衣衫很快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冰凉刺骨。
她扛着玄铁,在巴蛇藤环绕的营道上奔跑,每一步都踏得青石微微震动。手臂因长期负重而酸痛发麻,指尖甚至泛白,却从未放慢速度。
有时跑至半途,玄铁砂的系带松动,她便单手扶着腰间,另一只手紧握枪杆,咬牙坚持,直到冲过终点,才靠在营栅上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晕开一小片湿痕。
锐卒营的士兵起初见她是女子,常故意在她跑过时吹口哨挑衅:“唐姑娘,要不要哥哥帮你扛点铁砂?别累坏了!”
“就是,女子就该在家绣花,来军营凑什么热闹?” 唐昭岚从不理会,只在次日晨训时,比前一日多跑半里,用行动堵住闲言碎语。
午后的毒瘴林更是凶险。淡紫色的瘴气弥漫在林间,枯枝上挂着蛊雕的羽毛,空气中飘着腐肉的腥气。唐昭岚提前将早年与昭灵在河边所得的赤鱬鳞磨成粉,用绢布包好捂在口鼻 —— 这赤鱬鳞能避百毒,是她在林中保命的关键。
她握着入云枪,警惕地观察四周,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羽翼扇动声。唐昭岚迅速侧身,抬头便见一只蛊雕幼鸟俯冲而下,尖喙泛着剧毒的青光,直取她肩头。
她旋身避开,同时握紧入云枪,枪尖如闪电般刺出,精准刺穿幼鸟的翅膀。幼鸟惨叫一声,扑棱着翅膀落地,唐昭岚上前,利落斩断其羽翼 —— 这羽毛坚硬锋利,正好能制成箭羽。
她用布巾擦去枪尖血迹,眼神愈发坚定。这是她在毒瘴林斩杀的第三只蛊雕幼鸟。
苍梧山的日头刚偏西,玄甲军锐卒营的饭堂便飘起了炊饼的麦香。
土坯砌成的长桌旁,士兵们光着膀子狼吞虎咽,唯有唐昭岚端着空碗站在角落 —— 连续五日,打饭的士兵都故意不给她留粮,要么说 “女子吃什么军粮”,要么趁乱把她的份额分给旁人。
今日,唐昭岚望着空无一物的粮桶,指节攥得发白。她走到常给她使绊子的士兵面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的饭呢?” 那士兵斜睨着她,嘴里嚼着饼,含糊道:“没了!军粮是给爷们吃的,你个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
周围士兵哄堂大笑,有人还故意把饼渣往她脚边扔。唐昭岚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脚,靴底重重踹在长桌——
“哗啦!”
整张木桌瞬间被踢得翻倒,碗碟碎了一地,炊饼滚得满处都是。
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她已攥住刚才回话的士兵手腕,反手一拧,只听 “咔” 的轻响,那士兵痛得惨叫出声。
“谁再敢克扣我的粮,或拿我当玩笑,这桌子就是下场!” 唐昭岚眼神凌厉,扫过饭堂众人。
有两名士兵见状抄起木勺扑来,她侧身避开,手肘狠狠撞在一人胸口,又抬脚将另一人踹翻在地。不过片刻,五六个挑衅的士兵全被她按在地上,要么胳膊脱臼,要么捂着胸口呻吟。
饭堂的骚动很快引来校尉,唐昭岚虽理直气壮,却仍因 “扰乱营规” 被罚面壁三日,还得负责修缮被踢碎的桌子。
可从那以后,打饭的士兵再不敢刁难,每次都会给她多留两个炊饼,连眼神都带着几分忌惮。
三日后,唐昭岚结束面壁,刚结束毒瘴林的训练,浑身沾着泥污,便问身旁的士兵:“营里可有浴盆?”
士兵们闻言哄笑起来,一个络腮胡士兵拍着大腿:“浴盆?唐姑娘莫不是还想洒花瓣泡澡?我们糙爷们哪来这讲究,都是去后山的溪流里洗!”
说着,他指了指营后那条泛着粼光的溪流,只见十几个精壮男兵赤膊上身,正往水里跳,阳光下的肌肉泛着汗珠的光。
“咋样?不敢吧?” 络腮胡挑眉调侃,“毕竟是大家闺秀,哪见过这阵仗?”
唐昭岚瞥了眼溪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杀敌都不怕,还怕洗个澡?”
话音未落,她抬手便解劲装的腰带,玄色布料滑落,露出高挑健美的身躯 —— 饱满的胸脯线条紧实,腰腹间是清晰的腹肌,雪白的大长腿泛着健康的光泽,常年习武的肌理透着力量感,与寻常女子的柔弱截然不同。
士兵们都看呆了,连溪流里的人都忘了动作。
唐昭岚却面不改色,一步步走入水中,掬起一捧水浇在胳膊上,水珠顺着雪白的肌肤滑落。
溪流里的士兵反应过来,纷纷嬉笑着围拢:“唐姑娘,要不要哥哥帮你擦背?” 有人甚至伸手想碰她的肩膀。
“放肆!” 唐昭岚眼神一厉,不等对方手碰到自己,便猛地抬手,攥住那人手腕往水里按。
那人痛得闷哼一声,水花溅起半人高。其他士兵见状也想上前,唐昭岚却在水中灵活转身,左腿横扫,踹得两人失去平衡,又伸手抓住一人的头发,将他的脸按进水里。
不过片刻,围着她的士兵全被揍得趴在岸边喘气,有的还呛了好几口水。唐昭岚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拿起岸边的劲装,依旧面不改色地穿上。
这事又闹到了校尉那里,她再次被罚 —— 这次是负重跑二十里,可士兵们再不敢对她有半分轻薄,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真正让锐卒营彻底改观的,是半月后的一次毒瘴林训练。
那天午后,淡紫色的瘴气比往常更浓,一名叫阿虎的士兵不小心吸入过量瘴气,突然栽倒在地,脸色发青,呼吸微弱。
唐昭岚发现后,立刻从怀中掏出个绢布小包,倒出赤鱬鳞磨成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敷在阿虎的口鼻处 —— 这是她早年与昭灵在河边所得,能解百毒,她一直带在身上。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尖锐的嘶鸣,一只翼展足有两丈的成年蛊雕俯冲而下!它的羽毛呈墨黑色,喙如青铜般泛着寒光,爪子上还挂着兽骨,正是出了名的 “食人恶鸟”。士兵们见状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往后退:“是成年蛊雕!快跑啊!”
“谁敢退一步,我第一个收拾他!”
唐昭岚猛地站起身,握紧背后的入云枪,枪身的应龙纹在瘴气中泛着淡青莹光。她迎着蛊雕冲上去,在蛊雕利爪抓来的瞬间,侧身避开,同时枪尖直刺蛊雕的翅膀。
“嗤!” 枪尖刺破羽毛,带出一抹黑血。蛊雕吃痛,嘶鸣着盘旋升空,又猛地俯冲下来,喙直取唐昭岚的头顶。唐昭岚旋身避开,枪杆在地上一点,借力跃起,枪尖对准蛊雕的眼睛刺去。蛊雕急忙偏头,却还是被枪尖划伤了眼睑,黑血顺着脸颊流下。
它彻底被激怒了,翅膀扇动起狂风,将周围的树枝都吹得折断。唐昭岚被风吹得有些站不稳,却依旧死死盯着蛊雕的动作。就在蛊雕再次俯冲时,她突然矮身,枪尖贴着地面横扫,斩断了蛊雕的一根爪子。
“杀!帮唐姑娘!”
岸边的士兵们看着唐昭岚独自对战凶兽,想起她之前护着阿虎的模样,终于按捺不住 —— 阿虎是他们的同乡,唐昭岚本可以不管,却拼着危险救他;如今她独自对抗蛊雕,他们怎能当逃兵?十几个士兵抄起训练用的长枪,纷纷冲向蛊雕。
“刺它的翅膀!” 唐昭岚喊道,同时持枪再次跃起,枪尖直指蛊雕的胸口。蛊雕被众人围攻,渐渐体力不支,终于被一名士兵刺穿了翅膀,又被唐昭岚一枪刺入心脏。它发出最后一声嘶鸣,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唐昭岚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立刻转身去看阿虎 —— 赤鱬鳞粉已起了作用,阿虎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士兵们围上来,有人扛起阿虎,有人帮唐昭岚捡起入云枪,络腮胡士兵挠着头笑道:“唐姑娘,之前是我们不对,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
从那以后,锐卒营再没人嘲笑唐昭岚。晨训时,士兵们会喊她:“唐昭岚,快点!再慢就赶不上早饭了!” 训练间隙,还会有人给她递水;晚上站岗,也会主动跟她换班,让她多休息会儿。
这些变化,都被石䂙看在眼里。他常在营寨高处观察锐卒营的训练,见唐昭岚不仅扛过了加倍的艰苦训练,箭术、枪法甚至远超营中老兵,还渐渐赢得了士兵们的信任 —— 这让他既收起了最初的轻视,心中又多了几分忌惮。
“唐啸风的女儿,果然不简单。” 他握着断山斧的手紧了紧,“若再让她这般下去,恐怕玄甲军中,就没我石䂙的位置了。”
苍梧山的风掠过营寨,吹动玄甲军的旗帜,唐昭岚正与士兵们一起擦拭兵器,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
苍梧山的晨光刚漫过玄甲军军营的校场,石䂙便带着一队亲兵站在高台之上,玄铁重甲上的穷奇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校场四周的巴蛇藤被晨光镀上金边,藤蔓尖刺却依旧透着慑人的寒,营中士兵闻讯赶来,很快围满了校场边缘,窃窃私语声在风中散开 —— 谁都知道,石将军今日要针对唐昭岚。
“肃静!”
石䂙的声音透过校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营以武为尊,唐昭岚入营多日,今日便与锐卒营十名百夫长比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的唐昭岚,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规则简单:连胜三场,便升你为什长;若输一场,按军规打五十军棍,逐出玄甲军!”
话音刚落,士兵们顿时炸开了锅。“十名百夫长都是石将军的心腹!”
“他们还练过并封合击术,两人一组跟连体兽似的,唐姑娘怎么打得过?”
议论声中,唐昭岚握紧了手中的入云枪,枪身应龙纹微微发烫 —— 她早看出石䂙的心思,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想借比武之名除掉她。可她偏要接下,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唐昭岚配得上玄甲军的每一寸土地。
“唐昭岚,你敢接吗?” 石䂙居高临下地问,语气带着挑衅。
唐昭岚抬步走上校场中央,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抬手将入云枪在地上一顿,枪尖扎进青石,激起一点火星:“将军有令,末将敢不从?只是若末将赢了,还望将军信守承诺。”
石䂙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比试开始。很快,两名身着青铜甲的百夫长走上校场,手中长戟的戟刃刻着饕餮纹,阳光下泛着嗜血的光。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分左右夹击而来,长戟带着凌厉的风,直刺唐昭岚的胸口与后腰 —— 这是并封合击术的起手式,左右呼应,不留死角。
校场边的士兵们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唐昭岚却不慌不忙,将入云枪横在胸前,“铛” 的一声挡住左侧长戟,戟刃碰撞的震感顺着枪杆传来,她却纹丝不动。同时足尖点地,身形如轻燕般向后跃起,避开右侧长戟的突袭。不等两人反应,她手腕翻转,枪尖如灵蛇出洞,直刺左侧百夫长的手腕。
“啊!” 那百夫长吃痛,长戟 “当啷” 落地。唐昭岚顺势弯腰,左手抄起地上的长戟,反手架在他的脖颈上,声音清亮:“承让。”
右侧百夫长见同伴被俘,刚想上前,却被石䂙的眼神制止 —— 第一场,唐昭岚胜了。校场边响起零星的欢呼声,石䂙坐在高台上,脸色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