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晨雾尚未散尽,唐昭岚已带着萧寻阳与五名贴身锐卒踏上归途。青石山道旁的巴蛇藤凝着露珠,尖刺泛着幽蓝寒光,林间白猿的啼叫渐行渐远,唯有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响,在山谷间悠悠回荡。
萧寻阳骑着一匹枣红马,凑到唐昭岚身侧,眼中满是好奇:“姐姐,玄甲军总部是不是跟清风寨一样,也有那么多木屋?有没有会喷火的异兽啊?”
唐昭岚握着缰绳的手微顿,侧头看他:“在军中要叫我唐将军,不可直呼姐姐。”
“哎呀,作战时我肯定叫将军,” 萧寻阳咧嘴一笑,“这不是赶路嘛,没人在。再说,你比我大,叫姐姐多亲切。”
他见唐昭岚还要推辞,又补了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跟你说东郊哪片山谷藏着最好的赤鱬鳞了。”
唐昭岚无奈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罢了,随你。”
“耶!” 萧寻阳欢呼一声,又追问,“那姐姐有兄弟姐妹吗?我看你对百姓那么好,肯定在家也是个温柔的姐姐。”
“我确实有个姐姐,叫唐昭仪,端庄温婉;还有个妹妹,叫唐昭灵,能与异兽交流。” 唐昭岚望着远方的山峦,语气柔和了几分,“算起来,我还是两个妹妹的姐姐,只是从军后,倒少了些照顾她们的时间。”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三日后终于抵达玄甲军总部。刚入营门,便见亲兵神色匆匆地往帅帐跑,唐昭岚心中一凛,料想是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帅帐内的石䂙正对着一张地形图暴怒,玄铁重甲上的穷奇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本想以 “唐昭岚养寇自重” 为由上报东王东方虺,除掉这个眼中钉,却没想到诏书先一步抵达 —— 南风国年轻将军赵凌霄,率三万朱雀军北上,攻破东州三座城池,兵锋直指丹阳城,东方虺命他率五万玄甲军,联合李、王两路地方军,共十万大军讨伐赵凌霄。
“唐昭岚!” 石䂙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又换上一副 “器重” 的模样,“你平定清风寨有功,本将军有意重用你。此次讨伐赵凌霄,你便率所部五百人,担任先锋,到前线督战!”
唐昭岚心中清楚,石䂙是想让她死在战场上,可她没有推辞,双手抱拳:“末将领命!”
出了帅帐,萧寻阳忍不住道:“姐姐,石䂙这分明是害你!前线最是凶险,他却只给我们五百人!”
“无妨,” 唐昭岚眼神坚定,“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带兵,也是护佑东州百姓的机会。寻阳,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副手,帮我整顿队伍。”
萧寻阳立刻挺直脊背:“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三日,唐昭岚与萧寻阳一同整顿士兵。丹阳城外的校场上,五百人列成整齐的方阵,其中既有玄甲军锐卒,也有清风寨的寨众,还有收编的匪寇。
唐昭岚身着银鳞软甲,手持入云枪,站在高台上,声音清亮:“弟兄们!南风军来犯,东州百姓危在旦夕!我们虽只有五百人,却有清风岭的地形战之法,有玄甲军的铁血纪律!此次出征,不是为了石䂙,不是为了东王,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身后的百姓!”
“守护家园!” 五百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校场边的梧桐叶簌簌落下。
萧寻阳站在她身侧,将一幅手绘的丹阳城地形图展开:“姐姐,我已标注出朱雀军的必经之路,我们可以在‘落凤坡’设伏 —— 那里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好用地形战困住他们。”
唐昭岚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好!传令下去,明日清晨拔营,向落凤坡进发!”
夜色渐深,校场上的士兵们仍在训练,火把的光芒映着他们坚毅的脸庞。唐昭岚望着眼前的队伍,握紧了手中的入云枪 —— 枪身的应龙纹在火光下泛着青光,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蓄力。
她知道,这一战不仅是对她的考验,更是她实现 “护国安民” 誓言的第一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会退缩。
落凤坡的晨雾还未散尽,唐昭岚已率五百将士与赵凌霄的朱雀军展开第三场厮杀。
萧寻阳手持竹笛,站在山坡高处,笛声一响,藏在林间的白猿便推下巨石,砸得朱雀军骑兵人仰马翻;唐昭岚则挥舞入云枪,枪身应龙纹泛着青光,枪尖挑飞数名敌兵,身后的新兵虽多是山寨出身,却在 “边打边练” 中渐露锋芒,竟将装备精良的朱雀军逼得连连后退。
“姐姐,又赢了!” 萧寻阳奔下山,脸上沾着尘土,却难掩兴奋,“我们已连破赵凌霄三名大将,夺回两座城池了!”
唐昭岚收枪而立,望着远处丹阳城的方向,眉头却紧锁 —— 石䂙率领的五万玄甲军,竟在三十里外按兵不动,任凭李、王二将军被困孤城。
果不其然,三日后便传来消息:丹阳城内粮草告罄,士兵伤亡过半,李将军三次派人求援,石䂙皆以 “敌军势大,需待时机” 为由拒绝。唐昭岚听闻后,怒不可遏,直奔石䂙的中军帐。
帐内,石䂙正把玩着一枚饕餮纹玉佩,烛火映得玉佩上的纹路愈发狰狞。“将军!丹阳城危在旦夕,若再不救援,城池必破,百姓必遭屠戮!” 唐昭岚声音铿锵,手中的入云枪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石䂙抬眼,眼中满是不屑:“唐昭岚,我乃三军统帅,何时出兵轮得到你一个小小什长指手画脚?” 他将玉佩重重拍在案上,“再敢违抗军令,休怪我军法处置!”
唐昭岚望着他冷漠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 —— 石䂙是想借赵凌霄之手削弱地方军,以便日后独掌兵权。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营帐,眼神决绝如冰。
当夜,唐昭岚暗中召集萧寻阳及五百手下,在营外的竹林中议事。
“石䂙不肯出兵,我们便自己去救!” 她展开地图,指尖指向丹阳城外的云梦泽支流,“赵凌霄的朱雀军在河边扎营,营中鲛人油灯彻夜通明,正好用火攻!”
萧寻阳立刻会意:“姐姐是想让我带人手从水路偷袭?” 他从怀中取出几张图纸,“我早用建木枝造了二十艘独木舟,再裹些火油团,定能烧得他们措手不及!”
唐昭岚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寻阳率两百人走水路,夜袭后营;我带三百人从陆路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记住,此战不仅是救丹阳城,更是护东州百姓!”
三更时分,云梦泽支流上泛起薄雾,萧寻阳率人划着独木舟,悄无声息地靠近朱雀军大营。舟上的火油弹裹着麻布,浸满火油,被士兵们攥在手中。
待靠近后营,萧寻阳一声令下,数十枚火油弹被点燃,扔进营帐 ——“轰!” 火光瞬间冲天,鲛人油灯遇火更旺,营帐接连被引燃,朱雀军士兵的惨叫声、慌乱的呼喊声在夜色中炸开。
中军帐内,赵凌霄正与将领议事,听闻后营失火,立刻提上龙胆枪,率亲兵驰援。
只见对方拨马而来一年轻武将,但见其一身银甲,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可刚出帐门,便见一支玄甲军从陆路冲杀而来,为首的女子身着银鳞软甲,镂空金冠束着长发,玄色劲装的袖口缀着明黄缎边,入云枪横扫间,数名朱雀军士兵应声倒地。
“来者何人?” 赵凌霄勒住马,眼中满是惊色 —— 他征战多年,竟从未见过如此飒爽的女将。那女子虽一身戎装,却难掩英气,半露的凝脂玉臂沾着尘土,腰间朱红白玉腰带随风飘动,明明是女子,却透着万夫难敌的气势。
“玄甲军唐昭岚!” 唐昭岚喝声清亮,持枪直刺赵凌霄心口。赵凌霄忙举龙胆枪格挡,“铛” 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他只觉手臂发麻,心中暗赞:“此女枪法竟如此凌厉!”
唐昭岚亦觉赵凌霄枪法沉稳,绝非寻常将领 —— 他的龙胆枪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如猛虎下山,每一招都带着千钧之力。两人枪来枪往,战至二十回合,竟难分胜负。入云枪的青光与龙胆枪的寒光交织,在火光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弧线。
就在此时,丹阳城的城门突然大开,李、王二将军率残余士兵冲杀而出 —— 他们见城外火光冲天,知是援军已到。朱雀军腹背受敌,军心大乱,赵凌霄无奈,只得下令撤军。
撤军途中,赵凌霄忍不住回头,望向唐昭岚的身影 —— 月光下,那女子持枪立在战场之上,银鳞软甲泛着冷光,明明是敌军将领,却让他生出一丝莫名的不舍。“唐昭岚……”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将其深深记在心底。
唐昭岚望着朱雀军远去的方向,收下入云枪。萧寻阳奔到她身边,笑道:“姐姐,我们赢了!丹阳城保住了!”
唐昭岚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 她知道,石䂙绝不会容忍她坏了他的计划,一场更大的危机,还在身后等着她。
残阳如血,泼洒在丹阳城外的断壁残垣上。南风军的旌旗早已被东州兵踏碎在泥泞里,空气中还飘着未散的硝烟与血腥,混着城郊湿地蒸腾的瘴气,凝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味。
赵凌霄率领残部北撤时扬起的尘土,还在天边泛着昏黄,石䂙却立在临时帅帐的阴影里,指节因攥紧帅印而泛白 —— 唐昭岚竟真的违抗他 “按兵不动” 的军令,带着那支掺了清风寨匪寇的小队,从南风军后侧撕开一道口子,硬生生解了丹阳之围!
帐外的风卷着败叶撞在帐帘上,发出 “啪嗒” 脆响,石䂙眼底的阴翳更重。他猛地挥袖扫落案上的兵符,青瓷笔洗摔在地上,墨汁溅染了铺开的奏折,晕开一片乌黑。
“好个唐昭岚!” 他咬牙低骂,指腹摩挲着奏折上 “收编贼寇” 四字,嘴角勾起歹毒的弧度,“你想邀功,我便让你万劫不复!”
烛火摇曳中,石䂙蘸着浓墨疾书,字字句句都往 “养寇自重”“扰乱军心” 上攀扯,末了还特意添了句 “其部多匪类,恐为心腹之患”,才唤来心腹亲兵,压低声音道:“星夜送往东州都城,务必亲手递到陛下案前,迟则生变!”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只剩烛火映着石䂙扭曲的脸,与帐外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三日后,东州都城太极殿。
殿宇巍峨,十二根盘龙柱直抵穹顶,柱上应龙鳞爪分明,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壁而出,吞云吐雾。
殿顶悬着的九州鼎泛着青铜冷光,鼎身刻满上古铭文,是东方氏一统东州的象征。唐昭岚身着银甲,甲胄上还沾着丹阳战场的血渍,她身后跟着萧寻阳与三名清风寨出身的士兵 —— 几人虽换了军装,肩头的旧疤与指节的厚茧,仍藏着过往的风霜。
东方虺背对着殿门而立,鎏金窗棂透进的晨光,在他金色绣龙长袍上织出粼粼光泽。腰间金丝蛛纹带缀着的明珠,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晃,黑发束在镶碧鎏金冠中,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明明只是静立,却如蛰伏的真龙,周身散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让殿内众人皆不敢抬头。
“陛下!” 石䂙抢先出列,袍角扫过金砖地面,发出细碎声响,“唐昭岚胆大包天!私自收编清风寨贼寇入军,分明是要培养私兵;丹阳之战,臣令她原地待命,她却抗命出兵,若今日不严惩,日后军中统帅之令,谁还会遵?” 他说着,故意瞥向唐昭岚身后的萧寻阳,眼神里满是轻蔑。
唐昭岚上前一步,银甲碰撞发出清脆的 “叮” 声,她不卑不亢,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陛下,臣收编的并非贼寇。”
她侧身让开,萧寻阳几人立刻上前,萧寻阳抱拳时,露出小臂上一道箭伤:“陛下明鉴,我等本是青溪县百姓,去年南风军洗劫村寨,我等才落草清风寨。唐将军说,‘与其打家劫舍,不如保家卫国’,我等便愿归降,丹阳城外,我等亲手杀了二十三名南风兵,若这也算‘贼寇’,那天下流离百姓,岂不全是乱党?”
另一名士兵也跟着开口,声音带着战伤未愈的沙哑:“石将军屯兵三十里外,眼睁睁看着李、王二将军被围三日,城中粮草耗尽,连老弱都要上城御敌。若唐将军不出兵,丹阳城破之日,南风军便会直捣东州腹地,届时损失的,何止两路地方军?”
殿内静得能听见九州鼎上铜铃的轻响。
东方虺缓缓转身,墨色眼眸深不见底,扫过面如死灰的石䂙,沉声道:“石将军,你可知按兵不动之罪?”
石䂙 “噗通” 跪地,锦袍沾满尘埃,声音发颤:“陛下恕罪!臣…… 臣只是想等待最佳时机,怕中了南风军的埋伏……”
“埋伏?” 东方虺冷哼一声,龙袍下摆扫过石䂙的头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若真心为东州,怎会坐视盟友被困三日而不发一兵?来人,将石䂙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上前拖走哀嚎的石䂙,东方虺的目光落在唐昭岚身上,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随即换上温和笑意:“唐昭岚,你武艺高强,心怀百姓,又有领兵之才。朕封你为‘入云将军’,赐你两万精兵,继续讨伐南风国及诸藩,望你早日平定天下,为东州建功!”
唐昭岚心中一热,单膝跪地,银甲磕在金砖上,发出郑重的声响:“臣谢陛下恩典!定不负陛下所托,荡平战乱,还东州百姓太平!” 她抬头时,眼中闪着灼热的光 —— 她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明主,能完成父亲唐啸风当年未竟的夙愿。
却没见东方虺转身时,嘴角勾起的冷弧。
一旁的权臣秦文佞悄然出列,压低声音道:“陛下,唐昭岚乃是前朝将军唐啸风之女,她手握兵权,恐对陛下龙位不利……”
东方虺望着唐昭岚离去的背影,声音轻得只有秦文佞能听见:“唐啸风的女儿,果然是块好料子。有她替朕扫平诸国,何愁天下不定?待她功成之日,再收回兵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殿顶的九州鼎上,语气带着志在必得的冷傲,“这天下,终究是我东方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