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莲花坞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祠堂方向,依旧一片死寂。
江玉燕盘膝坐在黑暗里,摒弃杂念,尝试着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流,按照记忆中一部名为《玄阴引》的基础内功心法缓缓运转。
这心法并非江氏正统,而是前世她从一个被剿灭的魔教小门派中搜刮来的,胜在入门门槛极低,初期进展快,尤其适合女子阴柔体质修炼,只是根基略有不稳,且易受阴寒之气侵扰。
但此刻,对她这副急需力量、又身中寒毒的残破躯壳来说,却是最合适的选择。
丝丝缕缕微弱的灵气,伴随着她艰难的吐纳,从周遭潮湿阴冷的空气中被强行剥离、吸纳,汇入那丝暖流,如同细小的溪流艰难地汇入干涸的河床。每一次灵气入体,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撑开的剧痛,如同钝刀刮骨。
汗水再次浸湿了她的额发,苍白的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但她没有停下。这点痛楚,比起前世登基之路上的腥风血雨,又算得了什么?力量!她需要力量!哪怕是从最阴秽的泥沼中汲取,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时间在无声的痛楚和缓慢的积累中流逝。当窗外传来第一声隐约的鸡鸣时,江玉燕才缓缓收功。
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
一夜的修炼,收效甚微,那丝暖流壮大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至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源自虞紫鸢“恩赐”的阴寒之气,被《玄阴引》的功法稍稍压制住了一丝。
这具身体对灵气的亲和度,似乎也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值了。
她挣扎着起身,用冷水泼了泼脸,强行驱散疲惫。
天色将明未明,莲花坞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薄雾中。
“玉郎。”她唤道。
门立刻被推开,江玉郎显然一夜没怎么睡好,眼下一片乌青,但精神还算亢奋:“阿姐!”
“去打盆清水来。”江玉燕吩咐,“再…去摘几片新鲜的莲叶,要带露水的。”
江玉郎虽然不解,但不敢多问,连忙照办。
很快,清水和带着清晨凉意、滚动着晶莹露珠的翠绿莲叶送到了江玉燕面前。
她将莲叶仔细洗净,撕碎,放入清水中浸泡。然后,她拿出那个装着盐卤和廉价草药粉末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挑出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混入莲叶水中。
一股极其清淡、几乎被莲叶清香完全掩盖的苦涩气味弥漫开来。
江玉燕用布巾沾了这混合的汁液,对着桌上那面模糊不清的破铜镜,仔细地、一点点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脖颈、手臂。冰凉带着清香的汁液渗入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镇定感。
更重要的是,那一点点盐卤粉末和草药的混合物,能暂时刺激皮肤下的微细血管收缩,让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更加病态、毫无血色的苍白,掩盖掉修炼后那一点点微弱的气血回升迹象。
做戏,要做全套。一个病入膏肓、随时可能咽气的孤女形象,是她最好的保护色,也是麻痹敌人最有效的武器。
收拾停当,她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同样显得空荡的旧衣裙。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病气,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唯有那双眼睛,深藏在浓密的睫毛下,偶尔抬眸时,才会泄露出深潭般的冰冷和锐利。
“走。”她对江玉郎道,“去祠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