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那套所谓的“粗浅吐纳法门”,在江玉燕眼中,自然如同儿戏。但此刻,她却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听得无比“专注”。
“嗯…就是这样,吸气的时候,想象气息从头顶百会穴灌入,沿着督脉下行…对,沉入丹田…再缓缓呼出…”
魏无羡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认真地比划着,试图将记忆中那个老游医教给他的、连他自己都练得马马虎虎的吐纳方法清晰地描述出来。
他讲得有些磕磕绊绊,很多地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但那份想要帮忙的热忱却无比真挚。
江玉燕依言盘膝坐在硬板床上,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她按照魏无羡那模糊不清的指引,装模作样地尝试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精纯的《玄阴引》灵力被她小心翼翼地收敛、隐藏,只模拟出一点微不可查的气息流转,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
“嗯…好像…好像有点感觉…”她适时地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惊喜”和“疲惫”的迷茫,声音细弱,“一股…暖暖的…很细微…就是…就是有点…抓不住…”
她蹙着眉,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气力不济的虚弱。
“对!就是这样!”
魏无羡见她似乎真的“感应”到了,比自己练成了还高兴,兴奋地一拍大腿,“刚开始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这法子虽然不能治本,但每天坚持练一会儿,至少能让你精神好点,晚上睡得安稳些!总比你光喝药强!”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成就感满满。
“多谢魏公子…”江玉燕再次“感激”地道谢,苍白的脸上带着病弱的红晕,将一个因得到帮助而欣喜又力不从心的孤女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玉燕…一定好好练习…”
“别客气!”魏无羡咧嘴一笑,阳光透过破窗棂落在他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以后有什么不舒服,或者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嗯,虽然我也不一定懂,但我们可以一起琢磨嘛!总比你一个人闷着强!”
他俨然已将这对“可怜”的姐弟当成了自己在这莲花坞里可以分享秘密和烦恼的“自己人”。
江玉燕垂眸,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魏无羡成了这间陋室的常客。有时是带着江玉郎“顺”来的点心零嘴,有时是修炼上遇到问题跑来“探讨”,更多的时候,是来看看江玉燕练习他那套“吐纳法门”的“进展”,顺便分享一些莲花坞的趣闻。
江玉燕总是安静地听着,适时地给出一点带着“病弱”视角的、看似天真懵懂实则暗藏引导的回应,或是一两句不着痕迹的宽慰。
她从不主动打听主家的事,但魏无羡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早已将许多信息透露得一干二净——
虞夫人的喜怒,江澄的别扭,江枫眠的期望,甚至是一些仆役间的闲言碎语。
而每当魏无羡因为虞夫人的刁难或江澄的冷脸而情绪低落时,这间陋室和这对“善解人意”的姐弟,就成了他最好的避风港。
在这里,他感受到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真诚的关心和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温暖。
他对江玉燕姐弟的依赖和信任,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江玉郎也忠实地扮演着“传声筒”和“催化剂”的角色。
他利用自己年纪小、不起眼的优势,在主家各处钻营,将打探到的、关于魏无羡的负面评价,添油加醋地“无意”中透露给魏无羡,不断加深着魏无羡与主家尤其是江澄之间的隔阂。
他更是将魏无羡在二房这边得到的“温暖”和“理解”,巧妙地“泄露”给主家那边的下人,尤其是虞夫人院子里的人听。
“听说了吗?那个魏无羡,又跑二房那个病秧子那里去了!一待就是大半天!”
“可不是!跟那个小叫花子江玉郎打得火热!听说还教那病秧子练什么功呢!真是不知所谓!”
“哼!主家待他不薄,他却跟那上不得台面的二房搅在一起!我看啊,就是个白眼狼!难怪夫人看他不顺眼!”
“嘘…小声点!不过…澄少爷那边,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
这些闲言碎语,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某些敏感的心。
江澄的心情确实越来越糟。魏无羡在父亲面前日益得宠,剑法进境神速,光芒几乎完全盖过了他这个嫡子。
而魏无羡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整天跟那对边缘的二房姐弟混在一起,简直是在打他江家嫡系的脸!
每次看到魏无羡和江玉郎勾肩搭背地从那间破屋子出来,江澄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母亲的冷言冷语,仆役们那些“白眼狼”、“不识抬举”的议论,更如同火上浇油!
终于,一场小规模的冲突在莲花坞码头附近的水域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