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水匪

连日降雨，云梦泽水势上涨，几条不知从哪个水寨流窜出来的水匪小船，趁着清晨雾气弥漫，偷偷靠近莲花坞外围水域，企图劫掠停靠在附近小码头的几艘商船。

这些水匪修为低微，只是仗着水性好和几分凶悍，平日里也只敢欺负普通商旅，本不敢招惹莲花坞这样的仙门世家。

但今日雾大，他们又探得莲花坞主力似乎外出巡湖，便起了侥幸之心。

尖锐的呼救声和兵器碰撞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惊动了莲花坞。

江枫眠不在坞内，虞紫鸢闻讯大怒，当即命令江澄带一队精干弟子前去剿匪，并特意“叮嘱”：“区区毛贼，速战速决！莫要堕了我江氏威名！让某些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江家子弟！”

这“某些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江澄本就憋着一肚子火，闻言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带着满腔戾气，点齐人手，杀气腾腾地冲向码头。

魏无羡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少年人好热闹、好打抱不平的天性让他热血沸腾，立刻抓起自己的佩剑就要跟着冲出去。

“魏大哥！等等我！”江玉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抓着一把比他个子还高的旧剑，一脸“兴奋”地要跟上。

“胡闹！”江玉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严厉，“玉郎！回来！外面危险！不许去添乱！”

她扶着门框，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魏无羡，“魏公子…你…你也小心些…” 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担忧。

魏无羡心头一暖，咧嘴一笑：“放心吧江姑娘！几个小毛贼而已！我去去就回！”

说完，拉着跃跃欲试的江玉郎，飞快地冲向码头方向。

江玉燕看着他们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脸上那副病弱的担忧瞬间消失，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转身回屋，迅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旧衣，用布巾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她悄无声息地溜出后门，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沿着一条荒僻的小径，快速向码头战场潜行而去。

她需要亲眼看看，魏无羡这把刀，在实战中究竟有多锋利。

同时，这也是一个…检验自己初步恢复的力量、以及那枚暗棋（阿忠）的机会。

码头附近的湖面，战斗已经开始。

江澄带着七八名江氏弟子，正与十几名驾着小船、手持鱼叉砍刀、凶神恶煞的水匪缠斗在一起。

水匪人数占优，又仗着水性娴熟，在船与船之间跳跃腾挪，打法凶悍刁钻。

江氏弟子虽然训练有素，但大多缺乏实战经验，在摇晃的船板上有些施展不开，一时间竟被压制住了。

江澄更是因为心浮气躁，一上来就冲得太猛，被两名配合默契的水匪缠住，险象环生，手臂上还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袖。这更激起了他的凶性，怒吼连连，剑招却越发凌乱。

“江澄！稳住下盘！攻他左肋！”

魏无羡的声音如同清泉，穿透混乱的战场。他带着江玉郎赶到，一眼就看出江澄的困境。

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上一条无人的小船，脚尖一点，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江澄所在的战团！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精准地格开刺向江澄后心的一把鱼叉！

“用不着你管！”江澄又羞又怒，厉声喝道，但魏无羡的加入确实缓解了他的压力。

“少废话！先打发了这群杂鱼！”魏无羡剑势展开，灵动跳脱，不拘一格，在摇晃的船板上如履平地，竟比在陆地上还要灵活几分！他的剑招往往出人意料，专攻水匪配合的薄弱处，瞬间就打乱了对方的阵脚。

“玉郎！去帮他们稳住船！”魏无羡一边与两名水匪周旋，一边朝躲在后面一条小船上的江玉郎喊道。

他指的“他们”，是另外几名被水匪逼得手忙脚乱的江氏弟子。

江玉郎看着眼前刀光剑影、鲜血飞溅的场景，小脸吓得煞白，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他哪见过这种阵仗？但想起阿姐的交代，又看看魏无羡信任的眼神，一咬牙，硬着头皮，将小船划向那几名弟子，嘴里胡乱喊着：“师兄们！稳住！我来帮你们！”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捣乱。他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旧剑，反而差点绊倒一名弟子。

但这份“勇气”，倒也分散了水匪的一点注意力。

战斗陷入胶着。水匪仗着人多和水性，虽然不断有人受伤落水，但凶性不减。

江氏弟子这边，江澄受了伤，魏无羡独木难支，其他人也渐渐体力不支。

就在这时，战场边缘，靠近一处芦苇丛生的浅滩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破渔船悄无声息地漂了出来。

船上只有一个戴着破斗笠、穿着蓑衣、身形佝偻的渔夫，正慢吞吞地收着渔网，仿佛对近在咫尺的厮杀视若无睹。

一名被魏无羡剑气逼退、落水后悄悄潜泳过来的水匪，正想从芦苇丛中突然暴起，偷袭一名背对着他的江氏弟子。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凶光，手中的分水刺悄无声息地探出水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看似迟钝的渔夫，手中收网的竹竿猛地一抖！竿头一点乌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得不可思议，精准无比地射入那水匪刚刚冒出水面的咽喉！

“呃…”那水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捂住喷血的喉咙，身体抽搐着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血色涟漪。

渔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依旧慢条斯理地收着网。浑浊的眼睛透过斗笠的缝隙，冷漠地扫过战场。

这一幕，被潜伏在岸边一处高草丛中的江玉燕，尽收眼底。她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那条小破船上的渔夫——正是被她用“解药”和仇恨收服的阿忠！

阿忠出手了！狠！准！快！一击毙命！毫不拖泥带水！如同潜伏在泥沼中的鳄鱼，不动则已，动则必杀！

江玉燕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很好！这把淬了毒的暗刃，比她预想的还要好用！

战场上的局势，因为那名水匪的无声毙命，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水匪们似乎也察觉到同伴死得蹊跷，攻势出现了一丝迟疑。

魏无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空隙！他眼中精光一闪，剑势陡然变得凌厉无匹！不再追求防守和游斗，而是将体内灵力疯狂灌注剑身！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光暴涨！

“破！”他一声清喝，长剑划出一道惊艳绝伦的弧光，如同银河倒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撕裂了面前两名水匪仓促架起的防御！

剑气纵横，血光迸现！两名水匪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进湖里，再无声息！

这一剑，石破天惊！瞬间震慑了全场！

剩下的水匪被这狠辣霸道的一剑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斗志？发一声喊，纷纷跳船，如同丧家之犬般拼命向芦苇荡深处逃窜！

“追！一个都别放过！”江澄捂着受伤的手臂，厉声嘶吼，就要带人追击。

“穷寇莫追！”魏无羡却猛地收剑，拦住了他，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喘息和冷静，“芦苇荡里情况不明，小心有埋伏！先把受伤的弟兄带回去！”

他虽然跳脱，但关键时刻的判断力却极为精准。

江澄被他一拦，看着那些水匪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再看看自己这边挂彩的弟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魏无羡说得有理。

他狠狠瞪了魏无羡一眼，终究没再坚持，只是阴沉着脸，指挥弟子们救治伤员，清理战场。

战斗结束得突然。

江氏弟子们看着魏无羡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刚才那一剑的威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江澄看着被众人隐隐围在中间、接受着钦佩目光的魏无羡，再看看自己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嫉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岸边高草丛中，江玉燕悄无声息地退去，如同从未出现过。她眼中闪烁着冰冷而满意的光芒。

魏无羡这把刀的锋芒，她看到了，比她预想的更锐利！而江澄眼中的嫉恨，也如同被浇灌的毒草，已然疯长。

至于那条小破渔船，早已在混乱中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圈被鲜血染红的湖水，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致命的一击。

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得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