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念头飞转。
允了,可以彻底绝了宇文护与王家联姻的可能,符合他的制衡之道,也能进一步将王丹彤牢牢绑在自己的朝堂战车之上。
但,这样做无疑也是向王氏让步,再次让他感受到了那股世家大族无形中施加的压力。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一点喜怒。
皇帝陛下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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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终究没能等来王丹彤的回心转意。
在出征前的日子里,他数次前往王府与户部衙门外求见,回应他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冰冷的“王大人公务繁忙,不见外客”。
那场他不得不为之的抉择,像一道天堑,将他与她彻底隔绝。带着满身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悔恨,他率领大军,踏上了远征岭南的征途。
岭南瘴疠之地,战事胶着。
每当夜幕降临,营火摇曳,宇文护总会就着昏暗的灯火,铺开信笺。
他写了无数封信,字字泣血,句句恳切,从解释当时的迫不得已,到倾诉离别后的刻骨思念,再到对未来渺茫的期盼。
他将战场上的险死还生、山川的险峻、水土的不服都化作笔墨,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她重新连接起来。
其中一封信,在他身中瘴毒、高烧不退时写下,字迹潦草,情绪几乎失控:“……丹彤,知你怨我,恨我。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岭南山高水长,每每险死还生,支撑我的,唯你而已……若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待我平定南疆,必卸甲归田,伴你左右,再不离分……”
然而,这些承载着他全部希望与痛苦的信笺,如同石沉大海。
王丹彤确实收到了这些信,由府中管事面无表情地呈上。她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封皮上那熟悉的、带着战场风沙气息的字迹,便将其原封不动地置于案角,与那些待批阅的公文垒在一起,再无下文。
直到某一日,她提笔,在一张素笺上,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笔触回了信。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
“将军忠勇,马革裹尸方为归宿。你我婚约,陛下已下旨解除,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望自重。”
信使带着这封薄薄的回信,跨越千山万水,送至岭南军营时,宇文护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身上还带着几处轻伤。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当那行冰冷的字迹映入眼帘时,他只觉得胸口如遭重锤猛击,眼前一黑,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宇文护陛下……下旨……解除……
他喃喃念着这几个字,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最后一丝希望,被她亲手,也被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彻底斩断了。
那一刻,万念俱灰,连日的疲惫、心力的交瘁、以及这致命一击,让他强撑的意志瞬间崩塌。
在接下来一场清剿残敌的小规模战役中,他心神恍惚,指挥失当,最终竟被一名敌酋的冷箭射中胸口,重伤坠马,险些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