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王丹彤已彻底褪去旧裳,化身冷硬的户部尚书。
她提出的“漕运新策”与“军械核算新法”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沉寂的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漕运新策要整顿运河沿线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清查历年亏空;军械核算则直接触动了兵部乃至几位皇亲国戚的奶酪。
朝堂之上,质疑、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以兵部侍郎李崇为首的官员,多次在廷议上发难,言辞激烈,指责王丹彤“年少无知,操切行事,动摇国本”。
每当此时,已回归朝堂的吏部尚书拓拔昭,总是站在文官队列的前列,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笏,或是打着哈欠,仿佛对这场争论毫无兴趣。
然而,就在李崇等人气势最盛之时,他会慢悠悠地站出来,桃花眼半眯着,语气慵懒,却字字如刀。
拓拔昭李侍郎。
他仿佛刚睡醒,揉了揉额角。
拓拔昭你口口声声说王尚书动摇国本,本官怎么记得,去岁兵部奏请添置辽东防务的军费,其中采购的三千具铠甲,至今仍有五百具质量堪忧,堆积在库房生锈?这笔账,兵部是忘了,还是觉得我吏部考功司,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却精准地命中了李崇的死穴。李崇顿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再不敢多言。

有时,面对宗室亲王以“祖制”相压,拓拔昭又会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
拓拔昭王爷言重了。王尚书所为,不过是为了国库充盈,将士能用上利刃坚甲。若按祖制,百年前藩王就藩还可拥兵自重呢,您看现在……
他适时住口,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对方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
他并非每次都直接支持王丹彤的政策,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他独特的方式,为她挡去最恶意的攻击,瓦解对手的联盟。
他利用吏部考核官员的权力,不动声色地将几个跳得最凶、且自身不干净的官员调离了京畿要职,手段老辣,不留痕迹。
下朝后,他常会“偶遇”从户部衙门出来的王丹彤,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拓拔昭王尚书,又忙到这么晚?看来我这‘纨绔子弟’的名头,得让给你了。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或是一本她寻觅已久的孤本账法。
拓拔昭喏,路过街口看着不错,顺便买的。别整天皱着个眉头,容易老。
王丹彤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和他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的桃花眼,心中不是没有波澜。
她能感受到他那份隐藏在嬉笑下的细心与守护。
他记得她无意中提过想吃糖炒栗子,记得她为了研究新算法而苦恼。
这份体贴,与宇文护那种带着沉重责任感的、最终却选择了放弃的爱,截然不同。
但她只是默默接过,轻声道谢,并不多言。情感的创伤太深,她已习惯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
她看不透拓拔昭那纨绔表象下,究竟藏着多深的心思和能量,也暂时……不敢再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