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20

\[正文内容\]\

机械鲸骸的中央控制室像个被水泡坏的钟表内部。蓝光数据流顺着墙面金属脉络蜿蜒流淌，在半空中凝成瀑布般的光幕。易七安踩着满地线路板碎片，怀表在掌心兀自悬浮，玻璃表蒙子上蛛网般的裂痕正缓缓愈合。

"咔嗒。"老式座钟的指针突然跳了格。

悬在控制台上方的全息星图猛然炸开，化作千万光点重新排列。易七安握紧怀表，指腹擦过冷硬的金属边缘时，那些蓝光数据流突然像活物般缠上来，在她晶蓝色的指甲缝里钻进钻出。

"认证中..."电子合成音在封闭空间里荡出回声，"生物特征匹配：易七安。权限等级：银杏计划观察者。"

怀里的怀表突然发烫。易七安掀开表盖的瞬间，里面的银杏叶标本活了过来——叶脉间渗出的金色汁液顺着表链爬行，在她手腕上刻出淡金色的星图。控制室的蓝光骤然转暗，悬浮的控制台表面浮起二十六个凹槽，刚好对应怀表背面的星图标记。

"必须快点。"她咬碎牙龈里渗出来的血沫。右眼的二进制代码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视线开始出现诡异的重影。

指尖刚碰到控制台表面，整个控制室就剧烈震颤起来。全息投影突然亮起，十年前的实验室画面劈头盖脸砸过来——十二岁的自己穿着白大褂蹲在培养舱前，手里拿着根棒棒糖逗舱内漂浮的胚胎。玻璃倒影里，白敬亭正踮脚偷看她父亲办公桌上的文件，钢笔在指间转出银亮的弧光。

"别看！"易七安猛地别过脸，却撞上自己十六岁的记忆。

十六岁的白敬亭坐在抢救室长椅上，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少年把签好的文件往护士盘里推时，钢笔尖在"自愿成为载体"那行字上划出深色墨痕。消毒水味从记忆深处涌出来，和现在机械鲸骸里的机油味混在一起，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七安！集中精神！"神经链接突然发烫。

易七安忍痛把意识拽回现实，控制台已在她晶体化的指尖下显现出立体星图。那些金色的脉络顺着她的指缝游走，在蓝光数据流中拼出易家老宅的轮廓。当最后一条金线接入北斗星的位置时，怀表里的银杏叶突然凋零，化作三行浮空文字：

"Ginkgo-0715"

"保护者：白"

"载体：？？？"

最后那个问号正在扭曲变形，像活物般蠕动成模糊的人脸。易七安心口骤缩，右手不自觉抚上衬衫第三颗扣子——那里藏着三年前从白敬亭办公室偷来的袖扣，铂金内侧刻着的"安"字此刻烫得像块烙铁。

"找到你了。"

金属摩擦声贴着脖颈过来时，易七安的瞳孔突然收缩。机械白敬亭的合金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卡住她的喉管，透明面罩下跳动的蓝色核心，正随着她的心跳变换频率。她能看见对方胸腔里那些细微的机械构造，每根导管都精准模仿着人类血管的走向。

"交出Ginkgo钥匙。"机械白敬亭的关节发出错位的脆响，"执行终止协议。"

易七安的脚尖离了地。她拼命扭动脖颈，余光瞥见控制台表面正在刷新实时监控——机械鲸骸外部的培养舱正在碎裂，那些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胚胎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白父残破的身体被神经索缠绕着拽向数据核心，半张机械脸上流淌着液态的蓝光。

"编号07，检测到协议漏洞。"机械白敬亭突然歪了歪头，合金手指收得更紧，"修正程序：物理清除。"

窒息感刺透颅骨的瞬间，易七安舌尖狠狠咬住下唇内侧的神经节点。十二岁那年父亲教的应急技巧——用痛感强行保持清醒。晶蓝色的指尖在控制台表面疯狂游走，星图投影突然炸开，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三十英寸的老式显示器前，年轻的易父正把U盘插进销毁装置。他手腕内侧的条形码在荧光灯下泛着青光，白父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他的腿："想想孩子们！小七明年就该上初中了！"

"想？"易父一脚踹翻他，键盘在挣扎中噼里啪啦散落一地，"你看看这些报告！他们管这叫'进化'？"

画面猛地切换到档案室。易父把燃烧的文件塞进碎纸机，火光照亮他沾血的白大褂。最底下那份《银杏计划最终协议》飘落到镜头前，甲方签名处是白父龙飞凤舞的名字，乙方却只有半个褪色的"易"字。

"保护她们代价是..."白父的声音突然卡住。

易七安突然剧烈咳嗽。机械白敬亭的手掌不知何时松开了少许，蓝光核心的跳动频率变得紊乱。她趁机把怀表塞进对方胸口的透明罩，那些淡金色的汁液立刻像藤蔓般缠住蓝色核心。

"你不是他。"易七安擦掉嘴角的血沫，指甲深深掐进机械人的合金外壳，"白敬亭杀人会用左手。"

机械白敬亭的颈部突然爆出火花。易七安这才发现，对方的左手始终僵硬地蜷在袖口，金属皮肤下似乎藏着某种异样的凸起。二十年前监控里的细节突然撞进脑海——十二岁的白敬亭总用右手写字，不是左撇子，而是左手虎口有道狰狞的疤痕。

"嗤啦——"机械白敬亭的左臂突然炸开。

露出的不是合金骨架，而是半截人类手臂。苍白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针孔，手腕内侧文着片褪色的银杏叶。易七安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真实的白敬亭！他的手臂被活生生嵌进了机械躯壳，神经末梢通过银色导线连接着控制面板。

"快走！"神经链接突然过载，白敬亭的声音混着电流声砸进脑海，"摩斯密码...敲...星图..."

机械白敬亭的胸腔突然裂开，十二根枪管齐刷刷对准易七安的心脏。蓝光核心的液态金属顺着怀表藤蔓向上蔓延，在表盘背面刻出急促的点画：

·-· ··· · (SOS)\

-· ··- ·· -·-- (LOVE)\

··· --- ·--· ··- ·· -·· (SIMPLY)

"星星的位置！"易七安突然反应过来。她攥着怀表在控制台星图上疯狂敲打，那些金色纹路顺着摩斯密码的节奏亮起，在全息投影中拼出熟悉的星座——白敬亭去年生日带她去山顶看的猎户座。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怀表底盖"啪"地弹开，微型U盘坠入手心的瞬间，机械白敬亭的枪管开始充能。易七安反手将U盘插入自己颈椎的神经接口，剧痛中看见对方的面罩正在融化，露出白敬亭二十五岁的脸。

"七安，"机械白敬亭突然笑了，嘴角裂开的机械构造里淌出淡蓝色的血，"这次换我当载体。"

强光吞没视野前，易七安想起十岁那年的台风夜。十二岁的白敬亭背着发烧的她走在积水里，校服衬衫全湿透，却把雨衣全裹在她身上。少年脖颈后的碎发黏在皮肤表面，她伸手去拨时，摸到他后颈有道奇怪的疤痕，形状像片小小的银杏叶。

失重感抓住她往下拽。机械碎片在金色光雨中化作纷飞的银杏叶，易七安睁开眼时，正躺在熟悉的檀木书架下。墙上贴着周杰伦的旧海报，《叶惠美》专辑封面被阳光晒得褪了色，老式座钟的滴答声裹着栀子花香钻进来。

二十年前的易家阁楼。

窗外传来铁锹铲土的声音。易七安屏住呼吸摸出书柜后的勃朗宁手枪——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枪柄内侧刻着她名字的缩写。当她摸到楼梯转角时，整个人突然僵住。

十二岁的白敬亭跪在老银杏树下，手里握着和怀表中一模一样的微型U盘。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左手虎口缠着渗血的纱布，正用树枝在树根处画出奇怪的符号。蝉鸣声突然静了，他像是感应到什么，猛然抬头望向阁楼窗口。

易七安的心脏停跳半拍。

少年的嘴唇缓缓张开，没有声音，但那个口型她太熟悉了。不是十岁那年她以为的"讨厌"，也不是十二岁生日时猜测的"恨我"，而是——

"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