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风雨

霓凰带着两个少年踏进宫门。

一路上，林晏东张西望，眼睛瞪得溜圆，一会儿指宫殿屋脊上的瑞兽，一会儿瞅往来宫女的宫装，活像只刚出笼的小雀儿。

飞流则目不斜视，只在霓凰吩咐“带林晏去找元欢，别让他爬太高”时，利索地应了声“好”，便牵着林晏往御花园方向去了。

养心殿内，萧景琰正将一本奏折拍在案上，瓷杯里的茶水晃出半盏。见霓凰进来，他搁下笔，拿起一本书递给她。

“来得正好。你看看外面那些浑话！说朕当年为夺帝位，在九安山埋下伏兵，逼得誉王自缢；说先王妃是被朕一杯毒酒送了命…”霓凰一看，递来的正是那本《靖王秘史》。

霓凰粗略一扫，拣了把椅子坐下，轻声道：“林殊哥哥让我带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萧景琰胸口起伏片刻，终是重重吐了口气：“朕何尝不知？从九安山那伙人动手刺杀，到如今快一年了，他们藏在暗处，朕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够憋屈了。如今竟编排到如兰头上！说她当年在盛家时就不安分，未出阁便与朕有私情；还用苗疆巫术迷惑朕，害得朕十年不纳妃嫔，连后宫都快成了冷宫！”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他们就盼着你龙颜大怒，好对外散播陛下容不得半句非议的流言。”霓凰眼尾带了点笑意，“当年林殊哥哥能忍，如今的萧景琰自然也能。他们藏得越深，露出的马脚就越致命，等时机到了，一网打尽便是。”

萧景琰指尖在案上叩了叩，冷静下来，缓缓点头：“你说得是。”

“如兰怎么样？”霓凰放下茶盏，“她身子沉，没受那些流言影响吧？”

“太医说，就这几日要生了，”萧景琰眉眼柔和了些，“她倒看的开，还劝朕别气坏了身子，说那些人掀不起大浪。”

“那就好。”

两人往御花园走，远远就听见一片喧闹。元欢举着风筝线跑在前头，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身后跟着元昭、元朗两个小不点，风筝尾巴在风里甩得欢。

忽然一阵惊呼，林晏踩着块假山石一跃，竟真的够到了挂在树枝上的风筝，落地时还得意地喊：“元欢！你看！我会飞了！”

元欢拍手笑：“林晏哥哥好厉害！比飞流哥哥还会跳！”

飞流站在一旁，见风筝落了地，默默捡起来递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藏着点笑意。

如兰正扶着宫女的手在海棠树下慢慢走，小腹高高隆起，步子迈得又轻又缓。见他们过来，笑着迎了几步：“郡主，来了？”

“刚在养心殿说些事。”萧景琰上前扶着她，“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霓凰走上前打量着她的气色，见她眉眼舒展、笑容温和，便笑道：“看来外面那些流言，半点没扰到你。我还担心你听了心烦呢。”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如兰抚着隆起的小腹，语气轻快得像拂过湖面的风，“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日子。陛下如今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姓日子好过了，谁还信那些挑拨离间的话？犯不着为他们动气伤了孩子。”

“还是你想得开。”霓凰赞道，“换作是我，怕是早让人把那伙人的舌头割了。”

“郡主威武，我可不敢。”如兰被她逗得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转向萧景琰，“陛下也别往心里去。他们越是跳得高，越说明怕咱们根基稳。等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再收拾也不迟。”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指尖温厚：“都听你的。”

正说着，元欢跑过来，手里攥着朵刚摘的粉白海棠：“母后，你看这花好看吗？等妹妹出生了，给她戴好不好？”

如兰温柔地接过花朵，轻轻别在女儿发间：“好呀。不过也可能是弟弟呢。”

元欢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歪着头想了想：“好吧，弟弟就弟弟吧。”她突然眼睛一亮，“那我能把弟弟打扮成妹妹吗？给他也戴花花！”

如兰忍俊不禁，轻抚女儿的脸颊：“这可不行，弟弟就是弟弟呀。”

“可是，”元欢撅着嘴，拽了拽萧景琰的衣袖，“父皇，您说句话嘛！我想要个妹妹陪我玩！”

萧景琰弯腰将女儿抱起，眼中满是宠溺：“元欢，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会是你最好的玩伴。就像你和元时、元朗一样。”

元欢靠在父亲肩头，小声嘟囔：“那好吧，不过要是弟弟的话，我得教他放风筝，可不能像元朗那样老是哭鼻子。”

元朗正蹲在海棠树下拨弄蚂蚁窝，听见元欢说他哭鼻子，立刻蹦起来，手里还捏着根树枝，小脸涨得通红：“我才没哭鼻子！”

他几步跑到如兰跟前，把树枝往地上一戳，“我比姐姐还勇敢呢！昨天还敢摸御花园的大刺猬！”

元欢从萧景琰怀里探出头，挑眉道：“你被刺猬扎了手，嗷嗷叫着跑回来找乳母！我都看见了！”

“那是我让着它！”元朗梗着脖子，忽然眼珠一转，冲元欢做了个鬼脸，“等弟弟妹妹出生，我就教他们爬树掏鸟窝，比你教放风筝厉害多了！”

“你敢！”元欢立刻从萧景琰怀里挣下来，追着元朗就跑，“父皇说了，不许爬高！你学坏了！”

两个小家伙围着海棠树你追我赶，元朗边跑边笑：“就敢就敢！我还敢摘你最爱的海棠花！”说着真就伸手去够花枝，被元欢一把拍掉手背。

元欢被元朗逗得急了，瞥见不远处正和元昭玩的林晏，立刻高声喊：“林晏哥哥！你快来帮我！元朗又要捣乱了！”

林晏闻言跑过来，正好撞见元朗踮着脚要去够更高的花枝，他伸手轻轻拉住元朗的后领：“元朗，别闹。你忘了上次爬树摔了膝盖，祖母给你上药时你疼得直咧嘴？”

元朗被戳中旧事，脖子一梗：“那、那是我没站稳！这次肯定不会！”

“都别闹了。”萧景琰上前一步，一手拉住一个，笑着刮了刮元欢的鼻子，又捏了捏元朗的脸颊，“一个要教弟弟妹妹放风筝，一个要带他们爬树掏鸟窝，你们倒先说说，该听谁的？”

元欢立刻抢话：“当然听我的！放风筝多安全，还能看云彩！”

元朗不甘示弱：“掏鸟窝才好玩！能看见毛茸茸的小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热闹，林晏和元昭在一旁笑得直摆手。

如兰扶着腰笑道：“好了好了，弟弟或妹妹，想放风筝还是想掏鸟窝，让他们自己选好不好？”

萧景琰把两个小家伙都抱起来，一个架在左胳膊，一个扛在右肩头：“都得听母后的！再吵，就罚你们去练字！”

元欢立刻捂住嘴，元朗也吐了吐舌头，却在萧景琰转身时偷偷冲对方做了个鬼脸，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如兰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对萧景琰和霓凰道：“你看，孩子们多快活。那些流言蜚语，在这些笑声面前，算得了什么呢？”